苏玉卿赶到猎头顾问部办公大厅的时候，谢安已经走了。
只剩下满地的泥土和瓷碎片，还有两株被砸成稀烂的君子兰。
周围的人还在抨击谢安。
“苏总，谢安太过分了。竟然指着我们所有人，说咱们都是垃圾。这种人必须严肃处理！”
“没错，砸烂公司的公共财产不说，还口出狂言。我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员工。不严肃处理还了得？”
“谢安是项目组长，本来就该负全责。他这人就是小肚鸡肠……”
苏玉卿冷哼一声，“都闭嘴！”
唰！
全场所有人立刻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冷美人生气，后果很严重。
“让保洁来，把这里收拾打扫一下。”
留下一句话，苏玉卿便进了谢安的办公室。
空荡荡的办公室，早已人去镂空。
茶几上有一个打翻的茶杯，茶叶和水溢出来。旁边放着一份协议，还有一支倒插在茶几上的钢笔。
好端端一支钢笔，废掉了。
茶几也坏了。
这个谢安……太冲动了。
我都还没表态呢？
被员工议论几句就受不了了？
苏玉卿忽然感到很生气，对谢安生出几分失望。
可是，在她看到桌上的那份协议后，顿时变了脸色。
“这是谁给的合同？我都没同意……”
然后，她看到了末尾谢安写的一行字：
【有几个逼钱了不起啊？！】
九个字，犹如九把刀，扎在了苏玉卿的心尖。
忽然，她就感受到谢安的那份愤怒和心寒了。
徐总？
韩总？
就这时候，陈洁从外面冲了进来，“苏总……”
她刚刚打算下班的，后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办公大厅的议论……
苏玉卿的面色很难看，“怎么回事？”
陈洁关上办公室大门，“刚刚韩总来找谢安了。”
苏玉卿心中一紧，“韩明说了什么？”
陈洁一字不落的转达原话，随后一改稳健的作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苏总，我知道这事儿让谢安背锅，对公司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谢安真的很努力的在为公司挽回损失。我看着他在码头奔波了一天。给家属鞠躬道歉，还被家属打了，更是极力讨好警方……他为了公司付出太多了。如果不是他，今天的局面会更差。”
苏玉卿颓然的坐在沙发上，面色惨白，呼吸都加速了很多，“有什么直接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陈洁道：“今天下午，警方本来要公开带走六十多个保安五六人员，这事儿苏总知道的吧？”
苏玉卿道：“知道。凌雁秋早上就要带人走的。是谢安硬拖延到了下午三点。”
陈洁权衡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不单单如此。下午三点码头外面的那货车倾倒事故，也是谢安安排的。是他，才硬拖到晚上。”
什么？
这事儿是谢安做的？
难怪……这就对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和的事情？
苏玉卿之前刷手机的时候，她还觉得是公司运气好，才躲过一劫。
原来……是谢安。
陈洁继续道：“非但如此。还是谢安说动了凌雁秋，最终凌雁秋才选择私下带人走，静默处理。没有引起任何舆论震动。”
“公司今天能够暂时软着陆，都是因为谢安啊。”
“他在外面为公司拼命，然后刚回来就听到大家议论要开除他，紧跟着韩总就带着协议过来。谢安心里委屈啊，他不是钢铁侠，他是人啊！”
最后几句话，陈洁几乎是吼出来的。鼻子发酸，眼眶也跟着变得滚烫。
莫说陈洁了。
就连苏玉卿都感到一股浓浓的悲伤和愧疚涌上心头。
她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的画面。
那个为了拿下订单，主动帮自己挡酒，一喝三瓶入医院的青年。
那个为了公司后续，不惜舔宋红颜，为公司拿下订单的青年。
那个谈吐不凡，处处都能get自己意思的员工。
那个在码头对警方卑躬屈膝，给死者家属鞠躬还被打脸的青年！
热血上头。
“你怎么不早跟我汇报这些！”苏玉卿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陈洁低下头，“他刚回来，韩总就来了……好像公司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大恶人，恨不得立刻吃掉他似的。”
苏玉卿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雅的手机，深寒开口，“给公司所有人发消息，内网置顶帖子——没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许议论谢安。也包括韩明和徐靖！”
然后，苏玉卿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给谢安发消息：
【你在哪？】
没回。
再发：【其他人说的都不算，你不要听信他人。在哪？】
仍旧没回。
打电话。
没回。
再打，还是没音信。
然后，苏玉卿只好拨通了苏朝文的电话，“你在干嘛？”
那头的苏朝文察觉到了老姐的语气不对劲，气息蔫了一半，“我在……外面忙事儿。”
“说人话！！”
“厄……我在七星路附近谈一笔合作。”
“你有个锤子的合作，就在红颜酒吧是吧？”
“是……”
“谢安跟你一块吗？”
“没。”
“去找他。今晚找不到他，你别回来了。”
“……”
……
话说谢安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热闹，却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今天这事儿，深深刺激到了谢安。
原本只想狂妄不羁的过完最后三个月。
觉得谁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不行啊。
人在社会上，无权无势，真的很苍白无力。
在大学的时候，只要学习好，学生们就会敬佩，老师就会喜欢，甚至学校的各类规则都会向自己倾斜。
可到了社会上……
呵呵哒。
没钱没势，谁鸟你？
谈恋爱？
泡幻想女神？
该清醒了。
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自己那么努力，那么出色。可终究抵不过那冷冰冰的“打工仔”三个字。
公司出了事，你就得背锅。
残酷冰冷的现实，再次给谢安当头一棒。
最让谢安心寒的是，开除自己这样的大事儿，苏玉卿竟然没亲自来，而是让韩明来。
其实，如果苏玉卿来的话，谢安一点情绪都不会有。他完全理解。
可她没有，反而选择躲避，让韩明来。
这让谢安感觉自己的付出喂了狗。
谢安忍不住自嘲苦笑，“什么幻想女神，狗屁。那不过是看着美好，却永远不会成为现实的一份幻想。放弃吧安爷，现实点。带爸妈去环球旅游一波靠谱。”
“明天就带爸妈去环球旅游。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去他妈的幻想女神。害老子工作都丢了，妈的，拉黑！”
谢安拿起手机，翻到冷美人的微信。
看见她最后发来的两条信息。
你在哪？
其他人说的都不算，你不要听信他人，在哪？
谢安笑了，“装。真能装。韩明来找我，你会不知道？”
谢安立刻就回了一条：
【虽然我知道你在装，但我不怪你，如果我是公司老板，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是实话。
换个角度，谢安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相识一场，相忘于江湖吧！职场太残忍，安爷不伺候了，安爷要去环球旅行了。拜拜。】
发送成功。
删除好友。
看着冷美人的头像在手机微信好友里消失，谢安立刻就后悔了，试图拉回来。
可……来不及了。
“曹，我是不是冲动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了吧。冷美人虽然好，但也就只能想想，巨大的鸿沟无法跨越，终究是镜花水月，得不到的逼玩意儿。”
谢安这般的安慰自己。
可是……我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恰时，张标的电话打了过来。
谢安接通，“标子，安爷难受了。”
“老谢，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早给你安排好了，我发地址你，快过来，我们都在等你。”
挂了电话。
一个地址就发了过来。
……
苏玉卿还在到处找谢安。
怎么都没找到人。
微信，不回。
电话，不接。
敢这么对领导是吧？
她很气，心里都有点抓狂的味道。
但终究没有对谢安发狠话微信。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牵挂这个员工。
就是特别想见到这个家伙。
她素来是个冷静睿智，把一切心事都咬碎了吞进肚子里的人啊。
今天，被搞心态了等于是。
最后，苏玉卿来到了谢安的家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咔嚓！
谢玉开门后发现苏玉卿站在外面，大吃一惊，“嫂子。你怎么来了？”
若在平时，苏玉卿听她这个称呼，肯定要辩解一番。
但是今天，她竟然直接忽略了这一点，“谢安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