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烬明缓缓走向庆王,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月影剑,指向庆王,沈清稚和慕白都各自退了一步。
庆王笑了一下。
“你终究还是…”
不等话说完,剑刺穿了心脏,闻烬明毫无表情,又单膝半跪在地上,拿出了之前烁风送的短柄刀,出鞘,捅向庆王。
“刚才那一剑是为了祭奠我母亲父亲的在天之灵,这一刀是为了当年屠我北疆满城烈士的英魂。”
闻烬明又拔了出来。
庆王微弱的说道:“烬明…”
闻烬明又狠狠的刺了一刀,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不叫烬明,我也从来不姓闻,我叫萧熠。”
闻烬明拔出又刺了一刀,在他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
“最后这一刀,送你下地狱。”
庆王在他面前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闻烬明笑了,大仇得报的感觉,使他笑的疯批,眼眶湿润,脸上有些血迹,眉骨分明,眼中尽是释怀。
阿诗穆炎看着闻烬明大仇得报,先抱起了朝阳,朝外面走去,慕白上前一步跟了过去。
暗影卫纷纷在此时都松了一口气,烁风和他们一起同时右手握拳放在左肩上,低头默哀,以示告慰那些他们素未谋面的家人们。
此时躲在角落里的娴妃偷偷捡起了地上的剑,暗中观察着。
沈清稚见闻烬明依旧跪在地上,满眼心疼。
片刻后,闻烬明抬眸,止住了笑容,愣住的那一刻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又看向了沈清稚,沈清稚便装的从容淡定。
闻烬明缓缓站起,一瘸一拐的朝沈清稚走来。
娴妃此时躲在角落里便盯着沈清稚的背影,握紧了剑便朝沈清稚刺去,闻烬明走到沈清稚面前,瞥见了娴妃,拥过沈清稚,转身,剑刺进了闻烬明。
娴妃吓到片刻,松开了手。
沈清稚一惊,看着闻烬明靠在自己的肩上。眼前就是娴妃,沈清稚气到,直接踹了她一脚,娴妃扑倒在地,烁风和暗影卫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看见闻烬明被刺,烁风跑了过来。
“殿下!”
沈清稚恶狠狠的盯着娴妃,烁风刚拿起剑举向娴妃,此时一个黑影一下子窜了过来带走娴妃。
闻烬明晕倒在沈清稚肩上,沈清稚来不及惊讶,赶紧抱住闻烬明。
———
不知过去了多久。
闻烬明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醒来,看着天花板,想着晕倒前所发生的事情,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最后定格在自己为沈清稚挡了一剑的那一幕上。
烁风一如既往的端着一盆水来到屋中,刚把水盆放一边,将毛巾捏了捏水,转头便看见闻烬明睁开了眼睛,惊喜的扔下了手中的毛巾,在水盆中溅出一些水花。
烁风激动的来到闻烬明的身旁。
“殿下你终于醒了。”
闻烬明缓缓动了一下身子,烁风上前将他扶起。
闻烬明:“阿稚呢?我睡了多久?”
烁风眼神有些闪躲。
“反正殿下你现在终于醒了,有很多政事等着你处理。”
“现在你是这个王朝的一君之主,所有的政治都按照你之前草拟的文书执行了,圭相师现在帮你暂时管理朝政,但是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陛下。”
闻烬明:“那沈清稚去哪了?”
烁风有些紧张。
“属下还是先和圭相师说吧。”
“属下告退。”
烁风立刻起身离开。
——
圭相师听到闻烬明醒了,立刻召集了朝会。
此时闻烬明换上了帝袍,坐上了帝王之位,单手扶额,瞥向站在一旁的圭玄,开口问道:“圭师,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圭相师回复道:“陛下昏睡了半年,如今终于醒了,现在也改朝换代了,应当尽快熟悉朝堂事物,还有,您现在应当称呼我为圭相师。”
此时朝堂上有些大臣议论纷纷。
圭相师立刻变的严肃,朝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肃静。”
朝堂上的大臣便立刻安静了点。
闻烬明蹙眉。
一位身穿绿衣的文官上前一步手里举着朝板开口说道:“陛下已经康复,想来这继承大典还是要如期举行。”
跟他一样身着绿色衣袍的众人一同附和道:“臣附议。”
又有一位穿着红色衣袍的武官站了出来举着朝板开口说道:“臣认为,应当尽快完善朝堂制度,现如今这帝位已然昭告天下,不必举这些虚礼,而是应当着重于百姓安康之道上。不像某个冥顽不灵的老匹夫就想着规规矩矩。”
刚才那个绿色衣袍的文官脸色有些难看,很快又收起一副姿态。
“哼,冥顽不灵也比某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好。”
“你……”
圭相师面不改色站在闻烬明身旁咳了一声。
闻烬明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道:“现在是何年?”
圭相师:“今年庆年第三十年春。”
闻烬明单手扶额用修长的指尖敲了敲了自己脑袋:“即日起,我国就叫…”
“南槿国。”
“现在就是是南槿国元年第一年春。”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纷纷互相相望。
绿色衣袍的大臣开口道:“老臣斗胆问一句,这取名是为何?”
闻烬明放下了手,摆正姿态,看着大家。
“我问你们,我为何会坐在这位置上?”
众人纷纷安静。
闻烬明瞥了眼刚才红衣袍的武官。
“你,叫什么?”
“臣姓文名凛,籍贯关中人士,现乃是庆…南槿国的二品骠骑大将军。”
“噢?骠骑大将军?”
“那大将军,你说说,我是怎么坐上这位置的?”
文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回陛下,臣也不清楚。”
闻烬明语气冷淡,却不怒自威:“不清楚?不清楚还敢效力于我?”
文凛低头,直接行礼双膝跪地,双手放在地上依旧举着朝板。
“回陛下,臣也是半年前在集市上看到给街坊百姓的告示,召集士兵说是俸禄比之前的多出两倍,臣便来了。”
闻烬明:“这么说,你还是新臣。”
随后闻烬明又将目光看向刚才说话的文官。
“你…”
闻烬明蹙了蹙眉。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位丞相?”
“回陛下,老臣正是从北疆效力于前朝缙王的,许是之前的见过。”
闻烬明眼神有些动容:“那您可知?”
骁腾开口道:“老臣骁腾听闻少主的计划已经顺利结束,便夜以继日来到南槿国,又听圭相师说陛下受伤昏迷不醒,所以这段时间,尔等都先尽力辅佐圭相师,有朝一日就等陛下醒来,北疆也不能一日无主,现如今老臣也可以放心了。”
不明所以的一些大臣满脸疑惑。
闻烬明皱了皱眉,看了眼圭相师。
圭相师:“陛下刚醒,还需多休息,如今你们也见到,就先下朝吧。”
“这……”
后面有个文官冒出来说道:“可是,这与煜国的事还没处理。”
圭相师:“够了,明日上早朝再说,陛下累了。”
“可是这……”
闻烬明:“你们都先退下吧。”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陛下。”
闻烬明:“别叫陛下,难听。”
“啊这…”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叫什么呀?”
“是啊。这…”
闻烬明起身便走了,烁风跟在一旁。
几人来到了当初和圭相师见面的室内,闻烬明有些着急,来回走。
圭相师坐在一旁淡定安静的喝了一口茶。
“陛下,你快先坐吧,可别太焦虑了。”
闻烬明神色有些不悦,随后坐在一旁。
“师傅,别说笑了,这到底怎么了?为何是我?”
圭相师淡定的开口道:“当初你可曾想过若是大仇得报了,国家该由谁来接替这个位置?”
“还有半年前的那场大战后,宫中战损不少,不少皇子公主发了疯的,失踪的,我和你的暗影卫到处找到那些无辜变成魑奴的人,想办法把他们变成正常人,我想你应该跟我想的一样,五皇子大抵是最适合的,可是当年你派人本应该将清稚姑娘和五皇子一同送出宫,可清稚姑娘回来了,五皇子出去后也没了下落。其余皇子死的死,疯的疯,唯一还在的四皇子和七皇子本就对这帝位不感兴趣。”
“所以,我会见了那些北疆和缙王那朝的遗老孤臣,连同效力于你的沈家军推翻了庆王朝,仍旧留下了些老臣,不过无论当初是哪边的,现在状况紧张,我也不能完全暂替你的职位,所以都希望你能赶快醒来,若是醒不来,他们就商议选下一任君主。”
闻烬明:“若我醒不来呢?那清稚去哪了?”
圭相师:“我让她走了。”
闻烬明一听到便立刻站了起来。
“凭什么?师傅你怎能替我做决定,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圭相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当初谁说的?!别忘了你最初的初衷。不是你说的,有舍便有得吗?你说为了你的抱负终归会面临着困难,而你都会一直走下去,哪怕是为此付出些什么,都没有你的初衷的重要。”
闻烬明:“可是…”
“不是这样的…”
圭相师愤慨激昂,也站起来对着闻烬明说道:“那是什么?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颓败吗?你忍心就因为那个昏庸的皇帝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你不曾说过,与其命运让别人掌控,不如自己去改变,你就应该去开创这一先地。”
“你不仅是北疆的君主,你也是南槿国的帝王。”
“你要找到你的初衷,而不是只顾着儿女情长。这半年来我一直在赌,因为我知道你会醒来。”
闻烬明:“可是我已经报完仇了!”
圭相师收了几分怒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吧。”
说完圭相师便准备走了,又停下了脚步,开口道:“明日起,你就是南槿国的帝主,便即刻举办接任仪式,我一会儿便会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闻烬明握紧了拳头。
“还有,我会一同说明,我们的新帝主姓萧,南槿国也称萧国。”
圭相师走后,闻烬明愣在原地。
烁风上前:“殿下,要不您先回殿休息吧,你才刚醒。”
闻烬明:“烁风半年前都发生什么了?这半年都怎么了?”
烁风低眸,有些不敢看闻烬明,随后开口道:“殿下,当年你替沈姑娘挡了那一剑,加上你的伤势严重,便就昏了过去,后来我请来了我们北疆的长老替你医治,慕白说之前的国师临死前有交代需要用刚过及笄的世代的将门之女的心头血融入制作长生丸的血阵中,便会使服药者体内暴毙而亡,那次慕白去刺杀国师换身份的时候,被沈姑娘发现了,于是…”
“于是沈姑娘主动献血,而殿下的伤痕是魑魅造成的,与一般魑奴不同,那时殿下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长老说那血也必然对你有用,所以沈姑娘再一次割了心头血。”
“可你依旧还没有醒过来,因为需要排解之前你体内的蛊毒,长老说何时醒来也不知,若是这血没有化解你的蛊毒,要么会暴毙而亡,要么会成为新的魑魅。”
“那天阿诗穆炎殿下也撤回了兵,百姓们人心惶惶,需要有人站出来,于是…圭相师就…”
闻烬明:“师傅和阿稚说了什么?”
烁风:“属下也不知,说完后沈姑娘便走了。”
闻烬明:“那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烁风摇了摇头。
“属下一直在让暗影卫找沈姑娘,可从未有消息。”
烁风:“现在煜国已是阿诗穆炎殿下当上了君王,最近在商讨我国和煜国联姻的事情,然而宫中能和亲的公主也少之又少,朝阳公主这半年来除了帮殿下打理后宫贵妃公主皇子的一些杂事,就是去寺庙烧香拜佛,闻世子也和五皇子在同一天失踪了。”
“这半年来,圭相师能做的都做了,属下也曾觉得这是不是太道德绑架你了,但是属下想还是等你醒过来。现在还有很多问题等着殿下处理,属下也不知这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闻烬明拍了下烁风的肩膀。
“烁风,辛苦你了。”
烁风:“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只是,殿下如今该做何选择呢?”
闻烬明停顿了片刻。
“先处理政事吧。”
烁风点了下头,眼睛亮亮的。
“那属下这就将暂处理的政务都给陛下拿来。”
次日。
萧熠身着玄黑色衣袍,举止得体,端庄大气,不失威严,缓缓走向帝位,完成了登帝仪式。
转眼间,萧熠坐在曾经庆王坐的位置上处理政务,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角落。那是他曾经躲过的地方,过往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在那个角落里看着庆王是如何嘲讽辱骂自己的母亲,母亲也不甘示弱,最后带着自己离开。
烁风见萧熠脸色不是很好。
“君主,怎么了?”
“无碍,这殿名字不好听,换一个。”
烁风:“啊,那…那叫什么?”
萧熠:“就叫…朝清殿。”
“还有那什么,殿名全改了,都不好听。一会我写折子给你,叫人换匾。”
烁风:“是。”
萧熠:“对了,朝阳什么时候回宫,写封信给她告知我醒了,望她能回来一趟。”
烁风:“是。”
萧熠停顿了一下。
“再给朝阳封个号,永宁公主。等她回来再册封宣告。”
烁风:“是。”
烁风刚想了一下,又有点震惊。
“公主?”
萧熠:“嗯。”
随后烁风恢复镇定。
“那对外还宣称朝阳郡…公主…”
“没有郡主。只有公主。”
烁风:“可是对外怎么说君上多了一个亲妹妹?”
萧熠:“无所谓。”
烁风:“……”
“煜国婚事暂缓,新制度孤已经完善好了,即刻颁布下去,北疆的实况如何?”
萧熠一边将写好的折子给了烁风一边问道。
烁风接过后,开口道:“已经命影月前去北疆了,现在已经还在路上,北疆的制度相比南槿国的制度更加完善精细,皆是按照君主一开始的规划执行。”
烁风:“沈家一事,属下正搜查证据,不日即可为沈家翻案。”
萧熠:“嗯,那皇后…太后怎么样了。”
烁风:“长老看过了,药膳不可短,太后的身子近来愈发的不好了。”
萧熠:“孤派下去找人找的怎么样了?”
烁风有点语塞。
“君主,你这才上午派人,现在才刚过午膳不久。”
萧熠:“……”
“难道没一点消息吗?”
烁风:“没有。”
萧熠:“下去。”
烁风:“是。”
———
清风徐徐,鸟声鸣叫。微风拂过绿叶,顺着飘动的方向落在寺庙的地上,被僧人用竹扫把一下下扫过。钟声响起,镜头一转,朝阳一身布衣难掩天香国色,闭着眼睛跪坐在拜垫,手里缓缓转动着佛珠。
一个看上去体型瘦小的僧人上前一步,向一旁的僧人双手合十位于胸前,恭敬地鞠躬九十度,随后跪坐在朝阳的旁边。
闭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淡淡开口道:“他醒了。”
朝阳无动于衷。
僧人继续开口道:“他写信想让你回去,给你封了公主,赐号永宁。”
朝阳依旧闭着眼睛,心无杂念。
僧人:“他在找她。”
朝阳渐渐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这僧人也睁开了眼睛。
“你该回去了。”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