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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公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说道:“原来竟是真的。”

秦景昌以目相询。

那公子叹了口气,道:“晚辈自云州而来,曾经受过秦大掌柜救济。若非秦大掌柜,晚辈此时,只怕早就成了一副枯骨。”

他眼圈渐红,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晚辈骤闻噩耗,还以为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秦大掌柜于晚辈有救命之恩,便是晚辈再生父母。一别五载,再见,却已天人永隔、物是人非……”

秦景昌也跟着默默叹了会子气。

年轻公子见状,连忙擦了擦眼泪,拱手问道:“不知晚辈,能否进去,为秦大掌柜敬献一炷香?”

秦景昌向后一步,侧身伸手,“公子请。”

年轻公子轻声道了谢,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

进了前院,人便跪了下去,一步一叩首。

每次叩首,都是结结实实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令所有围观的人,都为之动容。

进了灵堂,那公子磕过头、敬过香,长跪不起。

叩在地上的额头下,眼泪一滴滴落下,在地板上渐渐润开一滩水痕。

足足十个呼吸那么久,年轻公子才抬起头。

他迅速站直身子,无视旁边回礼的孝子秦安泰,匆匆朝一旁的秦氏族长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那转身的动作,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决绝。

年轻人进来时一步一叩首,离开时却很快。

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秦景昌视线一直跟着他,在那人转弯时,朝着一旁的齐伍迅速使了个眼色。

齐伍会意,立刻派了小厮跟了上去。

直到烧完祭品回到府里,齐伍才带着那小厮进了前院书房。

“小的一路跟着那位公子去了陆云阁。”

“掌柜的说是住店的只有他一个,身边没有小厮、随从或护卫。”

“是昨日晚间才住进来的,说是,来拜访旧友。”

秦景昌问,“什么旧友?”

小厮摇头,“小的不知,那掌柜也不清楚。”

毕竟这属于个人秘密,对方不说,别人也不好问太多。

让小厮退下之后,齐伍小声问道:“老爷,可是哪里不对?”

秦景昌咝的倒吸一口气,道:“不知,就是觉得,不对劲。”

就是感觉不对劲,却说不清不对劲在何处。

总觉得心里慌得不行。

那人明明是个男子。

可他为何会从这个男子身上,看到了那个死丫头的影子?

未等他捋清头绪,门外又有小厮禀报道:“回老爷,程府有客到。”

程府?

秦景昌先是一愣,瞬间又大喜:程府这个时候来人,一定是来商讨婚事的!

他连忙命道:“快快有请。”又对旁边仆从说道:“去请太太过来。”

一边说,一边迎了出去。

此次程府派来的,仍是上次的那位袁嬷嬷。

袁嬷嬷态度还是那样的倨傲,高高仰着下巴,命令式地说道:“老婆子奉我们家老爷夫人之命,前来送婚书。”

她轻轻一摆手,身后侍立的小丫头立刻将手中托盘,轻轻放至秦景昌与刘迎花中间的案几上。

秦景昌打开看时,上面书着“为次子宗浩聘:秦氏女姝为妻”几个字。

等他将婚书放下,袁嬷嬷才继续说道:“顺便知会秦老爷一声:既然丧事已经办完了,秦小姐热孝成亲,倒也不必另择吉日。若是秦小姐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今晚便可抬进府去。”

今晚?!

这也太急了吧?

秦景昌与刘迎花互视一眼,刚要开口,又被袁嬷嬷发话拦住,“夫人怜悯小姐,虽是热孝成亲不行大礼,日子也是让人提前看好了的。若是今晚不能入府,就得等到年后初十。”

说是提前看好日子,不过就是为了给秦家留点脸面,也是为了掩盖程家急需用钱的意图。

大家心知肚明,倒也不必争竞太多。

刘迎花陪着笑,轻声问道:“吉时几何?”

袁嬷嬷这时脸上才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戌时之前入府即可。”

正妻进门,本就是申时至酉时。

这是以正妻之礼,迎怡儿进门呢。

刘迎花大喜过望,连忙朝跟过来的齐嬷嬷使了个眼色。

齐嬷嬷连忙上前,握住袁嬷嬷的手,一张百两银票就到了袁嬷嬷手里,“袁嬷嬷大老远来,好歹也要喝盏茶,歇一歇吧。”

两位嬷嬷一起去了待客厅。

刘迎花喜极而泣,拿帕子擦着眼泪,道:“老爷,咱们怡儿,总算盼得云开见月明了。”

秦景昌连连点头,推搡着她往外走,“快去,给怡儿收拾收拾东西。”

只要怡儿进了门,就可以拿嫁妆银子回来还账了。

刘迎花嗔道:“老爷忘了,前几日妾身已经替怡儿收拾妥当了的。”

秦景昌也笑,抬手拍在额头上,“唉,这段时日事情一件赶一件,真是忙糊涂了。”

既然顶着秦姝的名义热孝成亲,随身带的东西不需要太多。

几身素服、几样简单素淡的首饰,还有提前准备好的嫁妆就行了。

等以后出了服,再正正经经准备一份嫁妆,包括家具、吉服、绸缎布匹等。

嫁妆本就是给怡儿,也就不需要经过族里清点。

一百二十抬嫁妆,装了满满四大马车,秦宝怡挥泪拜别爹娘,扶着贴身丫头翠青和绛红的手,坐进一顶青帷小轿。

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鼓乐、没有鞭炮,更没有送嫁的亲人。

就这样孤零零一顶小轿,悄然隐入黑夜之中。

刘迎花站在街头,哭成了泪人儿。

秦景昌扶着她的肩头,心里感慨万千:总算嫁了,若是年前能拿回嫁妆银子,就只需还五万五千两。

十万两,能剩差不多一半。

再拿出一万两买一本孤本字画,还给谢家。

剩下的他们还能过个宽宽松松的好年。

过了年,变更了两人的户籍,拿着秦姝的户籍文书,他就可以托那人,从官府中调出底档,找到秦姝私产店铺,或变更或发卖……

他秦景昌的好日子,才正经算是来了!

青帷小轿很快到了刺史府门前。

听到门房打招呼的声音,秦宝怡悄悄挑起轿帘:大红灯笼下,正门大开。

她咬咬唇,安心坐了回去。

谁料轿子到了正门前,却没有停,一路继续往西,从西侧门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