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帮主岳尚楼,居然跟秦景元这么熟?!
秦景昌脸色有些发白。
灵棚那边,岳尚楼满脸肃然,揖手、磕头,一丝不苟。
拜祭礼毕,孝子回礼。
岳尚楼目光在灵棚外环视一圈,洪声问道:“我那侄女儿何在?”
春嬷嬷连忙将灵堂里的秦姝扶了出来。
岳尚楼朝秦姝拱手行礼。
秦姝眼圈通红,满脸是泪,朝岳尚楼福身回礼。
岳尚楼道:“贤弟贤弟媳罹难,还望侄女儿忍痛节哀。以前,秦贤弟对在下多有照顾,于在下有恩。如今府上遭逢大难,在下是个粗人,帮不上什么忙。”
他回身抬手一挥,身后十余彪形大汉齐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这是我漕帮帮里的兄弟,自今日起,便留在府中听候侄女儿差遣。侄女儿不必客气,有事只管使唤他们便是。如有谁敢不听,侄女儿只管告诉伯伯,伯伯替你收拾他们!”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说完,他回头大声问道:“老子的话,听清楚没有?!”
众大汉齐齐拱手,轰然应道:“是!谨遵帮主吩咐。”
声浪震天,在府中半空引起阵阵回声。
岳尚楼很满意,喝道:“叫人!”
众人齐声大喊:“大小姐!”
歇在府外树上的鸟儿“扑棱棱”吓走了,府里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也瞬间鸦雀无声。
秦姝下意识看了二叔一眼。
秦景昌脸上青黑一片,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他心中上天入地、翻江倒海般的感受。
秦姝唇角一抽,直直朝岳尚楼跪了下去,“侄女儿多谢岳伯伯恩义!”
岳尚楼弯下腰亲手去扶秦姝,在她耳边低声迅速说道:“有事,让人寻我。”
秦姝哽咽难言,泣声应是。
秦氏族老过来邀请岳尚楼入席。
岳尚楼婉拒,“帮中事忙,不便久留。日后侄女儿的事,还请各位多多上心。别欺负人家无父无母,做出那等不仁不义、龌龊无耻之事,让人笑话秦氏满门不仗义。”
他看着族老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呵呵一笑道:“岳某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天书,不懂得读书人家那劳什子的规矩,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性子直,说话也直,老先生不会在意吧?”
漕帮帮主说话,谁敢在意?
族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岂敢岂敢……”
“那就好。”岳尚楼爽快的一抱拳,“告辞!”
人很快带着其余手下离开。
东府内众人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二婶脸上有些难看,支吾道:“原来侄女儿早就请好了帮手,只是突然来这么多人吃喝嚼用的……”
“二婶错了,这些可不是侄女儿请来的。是岳帮主为人仗义,看在爹爹往日的情份,让手下过来照应一下侄女儿罢了。”
秦姝看着二叔黢黑的脸色,道:“这些人既是岳帮主来帮衬侄女儿的,在府里一应嚼用,自然从侄女儿私房中支出。春嬷嬷。”
春嬷嬷连忙弯了弯腰,“小姐。”
秦姝道:“您带着这些人去安置一下,爹娘库房那边安排几个护卫,其余的便去东花园子守着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姐妹们也都在,仔细别冲撞了。使个人去大厨房说一声,给几位壮士专门开个灶,肉管够、酒管够,银子去找小杏拿。”
春嬷嬷应了,走到漕帮众弟兄面前屈膝一礼,“诸位壮士,请随老身来。”
漕帮有个黑脸汉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这府里,不是秦大掌柜的家吗?怎么自家请什么人、钱怎么花还得看别人脸色?”
另一个故意大声说道:“谁知道呢?读书人家的事,咱们这些大老粗如何懂得?”
“咱们帮里前段时间孟家大哥没了,他家小闺女也没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啊?”
“那是因为孟大哥家没钱……”
秦景昌脸色更难看了。
但是府里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还有许多外面的亲朋来吊唁,若他当场斥责秦姝,反倒坐实了他欺负新丧考妣的孤女。
他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对程宗浩说道:“看看,一点亏都不肯吃。唉没办法,侄女儿性子硬气,大哥生前又惯着她。如今刚没了爹娘,心情不好,给别人脸色看也正常。”
程宗浩没说话,心里却一个劲的犯嘀咕:性子硬,不吃亏,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瞧。
还有漕帮这么个后台撑腰……
不行,他得回府,跟父母商量商量,这桩婚事,还要不要继续。
丧仪第一天,在众人各怀心思里落下帷幕。
到了掌灯时候,众人用过了晚食,秦姝让人将族中长辈和二叔二婶都请了过来。
二叔很是不耐烦,拉着脸、皱着眉,恶声恶气指责道:“侄女儿,几位伯祖都上了年纪,今日又忙了一整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的事非要这么晚了来说?就不能等丧仪结束再议吗?”
秦姝脸色苍白,闻言轻轻点头,“二叔教训得是。只是,侄女儿在昨日便说过,府里丧仪,由二叔和二婶主持,族中长辈也来帮忙。银钱方面凡是短了缺了的,不能让二婶操了心还要担不是,也不能让族里白白出力。”
她看了看族长家的大儿媳,见她神色凝重却难掩目中喜色,轻声说道:“侄女儿是女子,识不得几个字、算不了多大的账,府里的账房却还得力,方才便将今日的一应支出都交了过来。正好趁着伯祖婶娘都在,侄女儿想,对一下今日的账,免得日子久了再记不得了。不知伯祖和伯母可愿意?”
“今日事今日了,不错。我们也都不忙,便是累点,什么事都比不上东府的事重要。”族长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
秦姝抬手拿起身侧案几上的账册,站起身交到首位族长手中,“方才大伯母说,丧仪上来客原定每桌十六个菜,八荤八素。”
“今日却只有十个菜,四荤六素,鱼不新鲜、鸡也不是整只。”
“还有祭礼桌上的香案、香烛、纸钱,都不是原定的马家的。铭旌尺寸不够,香烛断了不少,纸钱也烧不透……”
“我算了一下,今日账面上支出连客席加祭礼一共七百三十二两五钱。既然是大伯母看出的问题,这些银子就由公中账上拨出同样多的银子交给大伯母,算是大伯母的辛苦费。二婶可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