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小屋,”是一家仿民国装修风格的私家菜馆,带着一个半世纪前的古香古色,欧式吊灯、法式烛台、中式藤椅,以墨绿和玫红为主色调,给人一种温馨慵懒之感。
主打沪上菜系,也叫做本帮菜,浓油赤酱、咸淡适中、保持原味、醇厚鲜美。
苓云下了专车后,朝来时路望了一眼,城南本是富人扎堆的区域,每到华灯初上一定会堵车,尤其是在细雨迷蒙的初晚,马路上的私家车如龟速般移动。
坐在出租车里的姜芋远远望见回过头的女友,尽管明知看不见,还是微微侧了下头,“师傅,靠边停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连续下了三天的雨要更小一点,此刻犹如轻纱拂面,或者说水雾更恰当一下。
环视左右,珍馐小屋在二楼位置,街面正对是一家健身房,此刻整个楼层灯火通明。
等待红绿灯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彷佛又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小鸭子雨衣的女孩,晃了晃脑袋,在绿灯亮起时过了街。
上到二楼,来健身的都市白领比预想要多,一个店内助教见来了新面孔迎了上来,姜芋说明只是来一晚后又掏出收款二维码。
付了一次的钱外加一条毛巾,找到正对对面街道的一架跑步机,戴上蓝牙耳机,开到“漫步”模式,再把毛巾搭在脑袋上。
头顶的射灯把一道修长的身影打在落地窗上,背对着光,从外往里看只有一个不断运动着的人性轮廓。
目测正对的街道十五米,外加行人步道和对面建筑的外墙,私房菜小屋内的情形几乎一目了然。
叶芷一个人坐在临靠窗的方桌旁,桌面上铺着山茶图案镂空的白色桌布,还有一支火红含苞待放的玫瑰。
从耳机里传来三十年前的老歌,那时的流行音乐原比眼下单纯,没有什么奇淫技巧,只是优美旋律加抒发的情感。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
“深院锁清秋……”
这时,视线内出现另外一个女人,从餐馆入口款款而来,离得远了,只能勉强看清高挑的身材,一袭晚礼服般的黑色席地长裙,把脱下来的白色风衣交给侍应生手中。
夏兰秋,或者说是“沙奈朵”。
几分钟后,一辆老式机车带着“突突”发动机的震颤由远及近,一个打着“地表最强生物”招牌的大汉从重机下车,蹬了一脚脚撑,把头盔随意挂在车把手上,朝二楼私家餐馆走去。
这辆机车算是比较熟悉了,中午时从姜黄手机的远程连接里见到,一般停在“极速蜗牛”网吧背后的红砖屋内,只有狄耿,或者说是“耿鬼”从山上农家乐出来后才会骑上。
接下来到的是秦梣,教美术的秦老师,或者说是“伊布”,开着一辆奔驰c系勉强找到一个停车位,倒是可以一把入库,这一点有点出乎意料。
照理说还剩下最后一人,宝可梦里不可缺少的“可达鸭”,然而见人到齐后,苓云,或者说“超梦”招手示意waiter陆续上菜。
四个人,四个方位,各自先玩着手机,互不打扰,直到一桌子菜陆续上齐。
红烧肉、白切鸡、清蒸蟹、腌笃鲜、糟熏鲫鱼、油爆虾、清炒鳝糊,这些只是主菜。
主饭是花生猪肉菜饭,汤是双档汤,少不了一瓶雕花。
待饭菜上齐后,侍应生有关门的动作,姜芋才发现因为视线的原因,几人是在一个包间里。
苓云的手机在随身椅子的猴子包里,开始交流的对话清晰可闻。
“干妈,”苓云先开口,“统计出来了吗?有几群不开眼的?”
“不算上你小男朋友的话,”夏兰秋舀了一勺汤,“只有两组。”
“要不要?”狄耿继续往碗里舔着长粒米焖的饭,“我直接解决几个?”
“那倒不用,”夏兰秋搅动着汤里的面筋,“何等荣幸给我发了一个黑信封,不让几个小组表现一下,又怎么能显示出来我们这方的大度?”
“你确定吗?”狄耿拈起最后一坨红烧肉,“他们不会换一种方式?”
“从来都不觉得逼死一个人有什么难点,不过是心理学那套,”夏兰秋望向苓云,“既费时又费力,有时吃力还不讨好,遇上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还不是只有搁置。”
“好吧,”狄耿又夹起一片与鱼肚子上的肉,“对了,今天上午,那个姓黄的警擦又来了。”
“是因为那条短信?”苓云夹了一根鳝条,“死掉的警擦临终发的?”
“嗯,”狄耿停下筷子,“我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没所谓,”夏兰秋开口道,“那个警擦的死没交到我们这个层面,更高一阶露面,不单单是“死”一次的问题。”
“干妈,你的意思是……”苓云望向几乎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干妈。
“为什么能活,”夏兰秋也转过头,“也为什么能死。”
一直只管听着的秦梣老师抬头问道,“夏姐,你的意思是对方的‘行会’做的吗?”
“要不然呢?”夏兰秋示意耿鬼把茶壶递给自己,“在我来看,差不多是‘明牌’了。”
“可是,”秦梣继续问道,“又为什么要发你的黑色信封?”
“在那个小警察没救了时,”夏兰秋等身边五大三粗的狄耿把自己茶杯掺满,“也许是那天晚上我和他聊了聊,让他猜出不仅‘行会’还有我们这一类的存在。”
“那他……”苓云考虑了几秒问道,“开了录音?”
“不仅是录下来了,”夏兰秋发出一声嗤笑,“谁又能想到呢?”
“那你……”苓云试探问着,“说得很深吗?”
“也没有,”夏兰秋继续给自己斟酒,“浅尝辄止而已,不过如果有很聪明的,大概能猜出来一些。”
“他的手机……”秦梣有些疑惑问道,“不是全都检查过了吗?”
“还有其它地方可以存,”夏兰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蚂蚁爬过都会留下痕迹。”
“那要不要?”狄耿阴沉的眼神盯过来,“把那个老警察抹掉?我觉得以他的细致,尽管不是很聪明,还会再找上门。”
“我觉得可以”,夏兰秋摸索着手里的玻璃酒杯,“后患总想要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