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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早过了下衙时辰的县衙,三班六房灯火通明。

一小厮跑进来,差房里的人纷纷上前询问:“如何?查到是什么事没有?”

“幸不辱命,”小厮递上一封信件。

县丞接过看完,又递给县尉、主簿等人传阅。

“齐师爷只是查了宋康的生平信息,为何会如此欣喜若狂,这不对……”县丞仍有怀疑。

“宋康这事是瞒不过的,也跟咱们没关系,只要不是动到咱们头上就行。”主薄倒是豁达。

县尉与县丞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后衙主卧里的郑远安,睡了来青阳县最踏实的一觉。

本就热闹的西坊市,酒肆花楼觥筹交错,暗潮汹涌。

素了好久的陈老三,颠着家里翻出来的两吊钱,敲响了老相好小桃红的房门。

青阳县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正从暗处,悄悄漫延至这喧嚣中。

而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外的赵家沟宋家老宅,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赵启发和赵启明几人在把明日去县衙卖栗子要带的家伙什,往牛车上搬。

牛车四周围了一圈的村民。

“炉子绑好了没有?”

“柴火呢,柴火够不够?”

“栗子别忘了,忘了可就笑点大牙了。”

……

这监工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做事的人声音都压了下去。

“我说各位叔伯婶娘,你们就安心去睡吧,一定不会落下东西的。”

“就是,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睡去吧,害怕他们连夜跑了不成。连夜跑了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的。”村长附和道。

人群一阵哄笑。

“村长,你说这话,你不是也守在这。

钱多钱少的咱们现在谈还早。

大伙守着不跟你一样,图个安心,图个高兴嘛!

明天就要他们年轻人去忙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就不中用咯!”

“就是,就是……”

夜色在喧闹中绽放出一股希望。

而此时的宋家,白氏和黑蛋已入睡。

宋老太、柳氏和宋圆圆坐在堂屋里。

“明日,县令要开衙审理那二十贯盗窃案了。”宋老太先开了口。

其他人心情都有些复杂,事情的始末,包括宋圆圆,这两天都已经旁敲侧击的理清楚了。

大家没有说话,等着宋老太的后话。

“这么多年,我们宋家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强出头,但也不怕事。为的,不过是一家和乐。”

“康儿的事,圆圆之前质问我,问我告诉你们是不是为了让你们知难而退?”

“是,因为我们前方无人助,后方无可依。

圆圆和黑蛋还有漫长的人生,不能在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打无准备的仗。

除了我们一家变得更糟糕,看不到更好的结果。”

“而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一家,如今成了郑县令与京都博弈的筹码。”

“什么意思?”

宋圆圆对筹码两个字很是膈应,亏得她还觉得郑县令是个好官!

“听你奶先说完。”柳氏安抚宋圆圆。

“是筹码,也是机会。”

宋老太看着宋圆圆道,“郑大人应是京都大族之后,我们这个青阳县太小了,留不住他。但是他要走,也不容易,他需要一个转机。”

“我爹就是那个转机对吗?”

“是。”

宋老太摸摸宋圆圆的头顶,“你们应该听说了,他帮村里卖栗子找了摊位。”

“这是他的加码,也是我们一家的转机!”

“娘,恕我愚钝,我还是不太明白……”柳氏有些抱歉。

“我之前也没有想明白,但后来我跟你茂叔谈论了一番。

我们猜想,他在给他所求之事加码,为宋家扬名。

同时,也算是一种保护吧,若有人想要欺辱我们,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今我们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稳妥些,还是跟从前一样,好好活着,等孩子们慢慢长大。

只是能不能等到孩子功成名就的时候,就看天意,和郑大人对手的胸襟与肚量了!

第二条,抓住郑县令搭好的梯子,我们借力想办法慢慢往上爬。

但是,这条路,随时可能没有希望……”

“娘,我选第二条,”柳氏急急地给出了答道。

“我不想等,我不想像我父亲一样,把期望放在别人的身上,抑郁而终。”

说到最后,柳氏捂着嘴小声地哭了起来。

“奶,我也选第二条。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我不想以后后悔。

而且,第一条虽然暂时舒坦,也可能是绝路。”

“是,我也这么想,这就是我找你们商量的原因。摆在我们面前的,没有退路了。”

“圆圆那天说得对,我们现在够不着,不代表永远够不着,即使最后证明只是个意外,也好过我们藏在心里各种臆想。”

“总之,永远不要做别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天,宋老太说了很多。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生活已经回不到曾经了,唯有让家里人快速成长起来。

一场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末了,宋老太嘱咐道:“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公堂上,咱们就见机行事。”

次日,寅时过。宋圆圆拖着略有些酸痛的身子起了床。

宋圆圆穿好衣服,到院子里,宋老太正在洗衣服。

“奶,今天练什么?”

没想到宋圆圆今天还能起来练功夫,宋老太心中多出一丝赞赏,面上却半点不显。

“先热身,蹲一柱香马步,再继续练踢腿。”

“好。”

不多时,柳氏也起来了,宋老太和柳氏各自洗着衣服,宋圆圆蹲着马步。

宋家院子里的气氛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哞~”牛叫声响起,卖栗子的队伍要出发了。

宋家五口人穿戴整齐站在大门口等着牛车的到来。

是的,白氏和黑蛋也跟着了。

白氏早上起来,换了身素色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

她说她也想去看看,看看才晓得这梯子该怎么爬。

牛车缓缓停在宋家门口,赵启达看到白氏也是一惊:“芸秀阿奶,您也去啊?”

“是,好多年没去过县城了,跟你们大伙儿一起去见见世面。”白氏又恢复了她慈眉善目的样子。

“那挺好!不过这路上颠簸不好受,您拿个褥子垫垫。”说话的是车上的赵宗勇,

“你这孩子心细,我们都拿着了。”白氏一脸笑意,也就白氏还能叫他一声孩子。

“那就好,快上来吧,我这车就装了几袋栗子宽敞,比启发哥赶的那辆车宽敞。”赵启达热情地道。

后面的牛车也到了,张寡妇从后面的车上下来,宋圆圆他们坐的牛车。

昨天衙门有告知她,启明的案子今天审理,她必须得去盯着。

宋家这一家老小白眼狼,她不能大意。

从上马车到县城,张寡妇带着怨毒的眼神盯了宋老太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