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红了一双眼,边骂边哭。
瑶光又是心虚,又是疑惑。
土匪?
余光悄悄望向一旁站着的林天赐,林天赐上前扶住了顾氏,“阿娘,瑶瑶在山上受了惊吓,这才刚回来,您就别凶她了。”
“您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儿我会好好跟她说的,您就别操心了。”推着顾氏往外走。
顾氏也是气急,这会儿才想起来瑶光也受了惊吓,自己还那么说她,要是瑶光心里难受,再出个好歹了,那可怎么办?
也有些懊恼。
林天赐这会儿提出同瑶光说,顾氏便答应了。
想着两个孩子自小关系就好,天赐又是个稳重的,让他去说,也能放心些。
屋内,瑶光看着大哥将阿娘哄了出去,小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猜想土匪之语是个幌子,一来林天赐是与顾玺一同遇刺,若是叫人知道了二人的关系,难免惹上麻烦。
二来,瑶光突然冲出书院,直往郊外水库,真要细究下来,她无法证明自己是如何得知林天赐的下落,又是如何算到林天赐有危险的。
再者,瑶光和顾玺从悬崖坠下,真要叫顾氏听了,怕是更加心惊。
而且那万丈悬崖摔下去,竟只得了些皮外伤,这换做谁听了都得起疑,倒不如编造个后山游玩,偶遇土匪的谎话来,还靠谱些。
萧景迁那边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有衙门装模作样作证,也无人怀疑。
唯有那日刺杀的匪贼,也不会蠢到主动站出来。
只是虽然撒了谎,但遇到土匪听着也凶险,阿娘怕是也要担心一阵儿的。
深深叹了口气,眼睛却忽然瞧见一抹红色。
抬手细看,就见她的手腕上,竟然绑着一根姻缘红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绕了两圈,另一端向外延伸,不知去往何处。
转瞬又消失不见,但瑶光知道,那红绳仍旧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脸色瞬间惨白,回忆这一日,唯一有可能与自己绑上姻缘红绳的,便只有萧景迁。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躲万躲,竟还是没能躲过。
更没想到,这惹上的因果,偏偏是姻缘!
她一个善财龙女,跟在观音菩萨身边以来,苦学佛法,早就断绝情爱,便是转世投胎,落入这七情六欲尚未断绝的身体之中,也从未想过与人结成姻缘。
原以为这辈子就守着林家人,孤独一生地活下去,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甚至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不行!她一定要解了这姻缘红绳。
好在她当初在天上乱晃,听月老提过一嘴,倒是不难,只是要另一人也在场。
瑶光跳下床铺,就要往外面跑,林天赐刚巧推门进来,眯了眯眼睛,“这才刚醒,你又要去哪儿?”
“大哥,我要去找顾玺!”
别的她也不便多说,便只能拉住林天赐的衣袖,“大哥,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林天赐只当是他们共度一夜,生出了些挚友情谊,但因着他本就不想让两人多加牵扯,自然不会带她去。
况且……
“他身份特殊,这次遇刺,暗处的人蠢蠢欲动,青山县呆不得了,昨日便已经回京城了。”
“!”
瑶光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低着脑袋,浑身上下都逸散着悲伤。
林天赐心中吃味,不就是一起摔下悬崖,在山洞里过了一夜吗,用得着这般心心念念的,也不见她醒了关心自己一句!
自己可是也受伤了。
瑶光倒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当时自己用神力护住他心脉,知道他不会有事儿,便也没有多问。
却不知道自家大哥因此吃了多大的醋。
将瑶光放到床上,“再难过也无用,人都已经走了大半天了,你便是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赶紧将药喝了吧。”
药碗递到瑶光的面前。
她刚刚经历了精神层面的打击,又被这碗药苦出了人生新高度,只觉得自己此刻流泪都是苦的。
趴在床上,独自神伤。
……
萧景迁立于一片白芒之中,四下无人,只有一片混沌,看不真切。
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白茫茫的浓雾中,走出一个人影,似乎有些熟悉,竟是瑶光长大之后的样子,却又略有不同。
来人五官张开了,更显得精致。眉眼细长,不似幼年时候的圆眼,天真可爱,倒是透出些森寒冷意,无波无澜,仿佛没有感情一般。
看着他的样子,仿佛是看着山间的一颗野草,又似乎隐隐带着敌意。
更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见到来人的刹那,他心中竟也带上了怨愤,好似来人是他的仇敌一般。
眉头微蹙,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对方却是抬手一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利刃,像是青蓝色的长剑像是映着山水的冰,刹那间便迎着自己而来。
他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身体僵硬,竟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赤红色喷溅在青蓝长剑上,让他想起母亲宫中的那只鹦鹉。
梦醒的刹那,他好似瞧见了梦中瑶光抬起头望过来的眼神,满是恨意。
眼底微动,又似乎含着别的情绪。
只可惜时间太短,他没看清。
待睁眼,头顶是熟悉的四爪金蟒翻涌戏珠图,浅金幔帐微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宫。
那日摔下悬崖,凌风找到他的时候,他还陷在昏迷之中,待醒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命令是李达下的,怕再出事端。
萧景迁初时还有些惋惜,没能同林天赐辞行,也没能告知瑶光一声,但他伤的实在太重,没多久就又陷入了沉睡。
之后的半个多月,萧景迁都昏昏沉沉的,沉坠梦中。
每每做梦,都是长大后的瑶光,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这是什么,是预兆吗?
萧景迁眸光沉沉,有些想不明白。
“主子,您醒了?药刚熬好,您起来喝了吧。”小安子端着药走过来,萧景迁这才从纷杂的思绪中抽身。
“嗯”了一声,坐了起来。
他上半身赤裸着,纱布几乎将他整个身子都包了起来,只隐约能看见一些肉色的,更多的是氤出纱布的血色。
足可见这次他伤得多重,险些丧了性命。
萧景迁却没事儿人一样,端过药碗喝了下去,像是察觉不到苦似的。
将空药碗递回给小安子,第一句话便是:“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母后可有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