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微醺走出酒吧，黄毅瑜才略微有点回过神来。
他迷迷糊糊中竟然被大卫导演拉入了一个业余网络组织。
这个以恐怖论坛为活动的组织，活跃着一群奇葩。
特别是那个叫卡勒姆的杂志记者，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一个自学编程的业余程序员。
要知道如今在硅谷，程序员可是一份高薪工作。
连刚入行的实习生都能拿到五万美元的年薪，有独立编程经验的老程序员更加抢手，一个月都是十万年薪起步。
卡勒姆仅仅是因为热爱，才选择做恐怖杂志记者的工作，至于建立恐怖论坛，到目前为止都是为爱发电。
为了维护网站和租借服务器，卡勒姆甚至时不时要向家里要钱。
令卡勒姆自豪的是，在他的不断坚持下，他找到了一大帮志同道合者。
论坛在不久前周活增长到了5万人。
虽然比不上一些大的网站，但用户粘性很高，连着名的恐怖小说作者兼编剧斯蒂芬·金都是论坛的活跃用户。
论坛的用户都是恐怖电影、小说、游戏爱好者，话题度最高的便是斯蒂芬·金的闪灵。
最近因为卡勒姆的发声，人们了解到了异形3的拍摄内情，论坛对异形3这部大卫芬奇的作品产生了激烈讨论。
其热度甚至一度超过了《闪灵》和《魔女嘉莉》。
有人觉得大卫芬奇的导演能力并没有大众所说的那么糟糕，他的电影里很有深度，融入了对宗教救赎的理解。
但大部分人都仍固执地认为，大卫芬奇是个失败者，不管找什么理由，异形3都不是一部佳作。
双方时不时就会爆发争论，谁都没法说服对方。
想到这，黄毅瑜对《七宗罪》的宣发任务终于有了一些想法。
卡勒姆这次召集众人，就是想让大家写一些关于七宗罪的宣传贴，但黄毅瑜觉得一般的宣传贴效果并不明显。
所以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望着已经在后座打呼噜的大卫芬奇，黄毅瑜摇了摇头，让司机先去弗莱克大厦。
此时已是深夜，涂着各种弗莱克图案的内墙，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无比瘆人。
黄毅瑜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直接无视了公司的恐怖氛围，搂着大卫芬奇向独立办公室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见到了转角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昏暗的灯光。
这么晚了，谁还在加班？
他带着好奇心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所发出的吱呀声，吓了对方一大跳：
“谁在那，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对方威胁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黄毅瑜这才认出了对方，是公司的宣发经理崔佛。
“先生，是我，以及喝多了的大卫芬奇。”
崔佛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地松了口气，说句老实话，隐隐看到一个连体人站在门口，他差点被吓尿了。
要不是boSS让他今晚一定要想好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宣发方案，他真的不想在如此恐怖的氛围下工作。
不过经过黄毅瑜这么一闹，他顿时灵感全无，脑子一片空白。
“哎，是你们呀，算了，今天应该是没有什么思路了，我还是回家吧。”
“崔佛经理，麻烦你等等，我就在刚刚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不定能帮到你。”
黄毅瑜在公司内以才华横溢着称，崔佛停住了脚步，热切地问道：
“黄，你说说看，明天我请你喝酒。”
“你看这个论坛！”
黄毅瑜将大卫放到了办公桌上，在崔佛的电脑上熟练地打开一个网站。
正是恐怖论坛。
崔佛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应声道：
“这个论坛有点意思，竟然有这么多关于恐怖电影的帖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宣发阵地。”
“我们可以找一批人多建一些账号，鼓吹即将上映的七宗罪！”
黄毅瑜却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先生，我们反着来，在这里发帖故意黑大卫芬奇和七宗罪呢？”
大卫芬奇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针对他，仍在呼呼大睡。
“故意发帖黑大卫和七宗罪？”
崔佛眼睛一亮，作为一名宣发专家，他立马猜到了黄毅瑜的想法。
黄毅瑜继续说道：
“这个论坛里起码有十分之一的人是同情大卫芬奇的，至少有一半人是保持中立意见的旁观者，如果我们故意做的明显一些，必定会挑起这帮人的正义心和反骨！”
“对，我们做的明显一点，故意露出破绽，上来就拉仇恨，这些网民可不是傻子，他们逻辑性很强，这些帖子必定会引来大部分人的反击。”
“先炒高七宗罪的话题度，然后顺势再宣传七宗罪，这比硬广效果要好的多！”
困扰崔佛的问题迎刃而解，他甚至有了更多的想法。
“黄导，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论坛攻击大卫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麻烦你让论坛的管理员先不要删帖，我们可是友军。”
黄毅瑜点了点头，他此时酒劲有点上来了，打算等一觉睡醒了再通知卡勒姆。
……
经过黄的提醒，崔佛是睡意全无，他立马拨打了老板罗伯特的电话。
“崔佛，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如果你没法给我一个充分打扰我的理由，我会把你发配到港城去！”
崔佛等罗伯特骂完后，才将听筒放回到耳边。
他笑道：
“老板我在黄的帮助下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宣发计划。”
“黄是个好伙计，既然有主意了，你是想……争取一笔预算？”
“对，我需要三十万美元，这笔钱没法走账报销，老板你懂得。”
罗伯特想起了上次崔佛要了25万美元的场景，所起的效果真的是吓了很多人一跳。
这家伙不是想故技重施吧，他也不可否认这样的宣传效果的确不错。
“好，我记得我在嘉宁分行的保险箱里有三十万美元的现金，我告诉你密码，你自己去取。”
崔佛看了看天色，银行这个时候肯定是不上班的，他可不想等到明天。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回到家取了二十五万现金出来。
然后找到了“老朋友”洛杉矶先驱报小编的电话。
对方听说又是黑大卫芬奇和七宗罪的活，立马说这活他熟啊，包在他身上，绝对让大众开始抵制七宗罪。
听着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崔佛扯了扯嘴角，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将对方约出来暴揍一顿，想到这，他冷声道：
“伙计，你上次干的活不咋地，这次只能给你五万美元的佣金。”
对方明显有点不爽，但还是接下了这个活。
崔佛又陆续找上几家收钱办事的大报刊，直到口袋里还剩下五万美元才停手。
这个时候还没诞生网络水军，自然不会有五毛发帖的概念。
但崔佛是个脑子很灵活的人，他立马想到了一个效率高又安全的主意。
他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一个当地帮派的头目，让其临时雇佣了一帮人，让他们前往cyber cafe，这是从94年就开始流行的网络咖啡馆，也就是后世的网咖雏形。
这些人在网络咖啡馆内甩动着手中的美元大钞：
“按照要求帮忙发帖就可以拿到20美元的酬劳！”
直到花出去剩下的5万美金，崔佛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此时天已微微亮，崔佛伸了一个懒腰功成身退，当然他没有忘记去银行取罗伯特的三十万美元。
这活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翌日清晨，大卫芬奇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推了推黄毅瑜，示意他去接电话。
“是我，卡勒姆，大卫你赶紧和黄上线，法克，我们的论坛被一群狗娘养的攻击了！”
黄毅瑜立马清醒过来，论坛被攻击？
不会是崔佛经理的手笔吧。
他急忙说道：
“卡勒姆别急，这有可能是……”
“是什么？”
“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你的计划？”
卡勒姆怒吼道：
“这群人发帖攻击大卫和七宗罪，是你的计划？
现在整个论坛几个页面都是他们发的帖子，我还没搞出一键删帖的功能出来，帖子根本删不过来。
最糟糕的是，现在网友们都疯了，在帖子底下疯狂还击，人工置顶这些攻击贴！”
黄毅瑜这才预感到，崔佛经理又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花活出来。
对了，他为啥要说又呢。
黄毅瑜这时也打开了论坛，看到了论坛用户正在逮着那群发攻击贴的用户在骂，可以说整个论坛的老用户如今都成了维护大卫的一方。
这群狗屁不懂一上来就攻击大卫和七宗罪的人引起了整个论坛网友的众怒。
恐怖论坛的网友们什么时候这么团结过，如今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对外。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黄毅瑜大脑快速运转，回复卡勒姆道：
“卡勒姆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新线做的不对，让版主们开始删掉一些帖子吧，可以略微留下一些争议比较大的帖子来，我这边会让大卫导演发一个帖子回复这件事，到时候你置顶就行。”
大卫芬奇还没能宿醉中彻底醒来，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黄，你需要我发什么帖子？”
“哦，你继续睡吧，把论坛的账号给我，我帮你发吧。”
“好，别乱发东西哦，我在论坛上还是挺高冷的。”
黄毅瑜同情地看了大卫一眼，这个家伙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攻击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大卫要是知道这件事是他和崔佛策划的，作为当事人一定会觉得不耻。
黄毅瑜当即用大卫的账户发了一个声明贴。
“非常感激大家如此维护我，我只是一个认真拍电影的小导演而已，我在七宗罪上耗费了不小的心力，在这部电影里我想表达的是……
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争议，但还是希望大家有时间的话可以电影院看看这部电影，如果真的有那么不堪，我愿意私人自掏腰包给大家退票——爱你们的大卫·芬奇。”
正主现身顿时引来了大量的回复。
根本不需要卡勒姆做任何置顶操作，恐怖论坛的用户便开始自发地顶贴回复。
“大卫导演，我会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如果还是一坨屎，我一定会骂死你！”
“同上，+1！”
“同上，+1！”
“给大卫芬奇一次机会，当然如果真的不行，该骂的还是得骂。”
看着快要多达上万回复的帖子，黄毅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内心突然满是负罪感，虽然帖子不是他发的，但主意是他出的。
本意是想激起这个小圈子一探究竟的心，却没想到崔佛经理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大卫听到一阵抽泣声，悠悠转醒。
“黄，你怎么哭了？”
“大卫前辈，你说我们一定会战胜好莱坞三大的是吧？”
大卫芬奇用长辈的口吻教训他道：
“那是当然，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我对七宗罪有信心，我对影迷有信心！”
就在这时，弗莱克大楼内响起了罗伯特愤怒的吼声：
“崔佛，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大卫芬奇这才被罗伯特的秘书告知：
“先生，你又上了今天的新闻头条。”
“不会又是攻击我的吧？”
大卫没有猜错，又是几家媒体对他一阵冷嘲热讽。
“新线将七宗罪定档在大片云集的九月份就是自取其辱，大卫芬奇哪来的自信，可以和未来水世界一决高下？”
虽然拿的钱比上次的少，但这位小编仍是火力全开，但这篇报道明显有点敷衍，其中的逻辑错漏百出。
最为明显的错误便是，并不是新线主动要和上亿成本的大制作对垒。
是新线定档在先，三大制作移档九月在后。
先驱报的这种故意引战的说法自然是站不住脚根的，反而让不少吃瓜群众意识到三大都跑到九月这个冷门档期凑热闹的真实原因。
意识到这些文章不对劲的人们，开始意识到新线和大卫是得罪了谁，受到了三大的联合绞杀，对大卫和新线反而有了一丝丝同情。
卡勒姆也趁热打铁在恐怖电影杂志刊登了大卫芬奇的帖子原话：
“如果七宗罪真的是一部烂片，我愿意自掏腰包给大家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