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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女人不答,手中幻出一把通体冰蓝的古琴,在月光下流转出霜白的光。

“这把琴名为无妄,用西海鲲骨做琴身,昆仑冰魄做琴弦,乃是你前世的兵器,我代为保管三千年,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龙冥渊一见那琴便觉熟悉,长指在弦上随手一拨,触感冰凉,连心魂都无端震颤。

“你究竟是谁?”他收下这把琴,迟疑问道。

青衣女人语调没有丝毫波澜,“我叫天女魃,是你前世的挚友。”

龙冥渊追问,“我前世又是何人?”

其实龙冥渊对此隐约有些感知,他在运行龙珠时,脑中偶尔会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比如他独自躺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内,闲听落花。

或翱翔九天,睥睨众生万物。

更多的却是他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漫步在丛林中。

可他看不清那女孩的脸,只记得她的笑声,如银铃回荡在耳,清越动听。

天女魃早已修成仙身,情绪已在漫长的修炼过程中消散殆尽,即便见了龙冥渊,也无甚差别,“等时机到来,你自会知晓。”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只淡淡落下一句,“日后若有难处,可以来天山神宫找我。”

龙冥渊心念微动,却沉稳惯了,自知前世今生一事缥缈无状,往日皆不可追。

他收起无妄琴,幻回原形,一头扎进海里继续往黑水流域游去。

直到东方泛白,晨露熹微,他终于回到熟悉的黑水。

江面波涛暗涌。

一艘破旧的小渔船被风浪掀翻,浑黑的江水上浮出一个正在呼救的小女孩。

“救命啊……”

龙冥渊飞快朝她游去,用身体将她从水中托起,游回了岸边。

小女孩也就六七岁左右的模样,身上粗布衫被水打湿看不出颜色。

一双杏核大眼闪亮亮地,清澈动人,让龙冥渊忍不住多了几眼。

小女孩忽然啼哭出来,成串的泪珠簌簌而下。

龙冥渊有些慌了,以为是自己的原形吓到了她,立刻幻作人身,来到她面前。

可小女孩还是哭个不停。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低柔了几分,“怎么了?”

女孩哭着说道,“我爹爹还在水里面……”

龙冥渊闻言,神色一凛,看向那翻涌的江潮,再次折回去救人。

片刻后,他从水中托起一位中年男人,游回女孩身边。

那男人穿着和小女孩一个料子的麻衣,已经昏迷不醒,没了呼吸。

女孩伏在男人身上用力摇晃他,哀恸道,“爹爹你醒一醒啊,你不要小鹿了吗?”

龙冥渊用神识在男人额头试探了下,将手覆在他的肺部,用力一按。

男人喷出一口江水,剧烈咳嗽。

女孩看到爹爹活了过来,立刻扑进他的怀里,“爹爹!”

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哑声道,“小鹿,爹爹没事。”

说罢,他抬起头,看到了身侧的龙冥渊,顿时心中一惊。

男人被龙冥渊救上来时已经昏迷不醒,没有看见他的龙身。

但男人一眼便看出龙冥渊气质不凡,那身玄色银纹长袍更衬他矜贵出尘。

男人把小鹿从怀里拉起来,“小鹿,快给恩人磕头!”

小鹿眼睫还悬挂着泪珠,刚要跪下,就被龙冥渊扶住,“不必。”

他单膝跪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手中变出一朵白色的小花,递给她,“别哭了,岸边危险,快带你爹爹回家去吧。”

小鹿怯懦地伸出小手,接过了那朵白花。

龙冥渊见她不再流泪,起身回到江中。

-

百年将过,水底龙宫却分毫未变,依旧如昨。

龙冥渊率先来到寝殿。

刚进门便看到龙冥泽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俊美无俦的脸因唇角散漫的笑意变得有些邪魅,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却被黑纱蒙住,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百无聊赖地喊道,“一,二,三……藏好了没有?”

衣柜里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叫喊,“藏好了!”

龙冥泽没骨头般的站起,双手摸索着前行。

龙冥渊本想绕过他,却被他挡住了道路,只得无奈驻足。

龙冥泽一把抱住了他,哂笑道,“又被我抓到了吧,看你还往哪藏……不对啊心月,你怎么突然间长这么大了!”

他掀开眼罩,看到面前的龙冥渊,先是露出惊慌的神色,然后瞬间弹开好几米远,指着他错愕道,“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躲在衣柜里的龙心月钻了出来,她看清龙冥渊后,脸上绽出一个童真的笑容,向他扑了过来,“大哥,我想死你了!”

龙族生长缓慢,心月现在的身形如同人间三四岁的女孩那般,只堪堪抱住他的小腿。

龙冥渊刚想跟她说说话,就被龙冥泽拉到自己身后。

“心月过来,不要碰他!”

龙心月在他的禁锢里拼命挣扎,“我好久没有见过大哥了,你让我抱抱他怎么了!”

龙冥泽神色气恼,“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混蛋,你放开我!”

“嗷……你松口!”

龙心月咬住龙冥泽的手,两人扭作一团。

龙冥渊见状,默默从寝殿离开。

他来到主殿,龙秉策正在批阅水族呈上来折子,王妃站在一旁为他研墨,视线不经意便缠绕在一起。

红袖添香,鹣鲽情深。

龙冥渊等了片刻,还是出声打断,“父王,母后。”

龙秉策与王妃见了他皆是一惊。

“百年不到,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龙秉策询问。

龙冥渊跪下,将自己打伤敖羽的事说了出来。

龙秉策勃然大怒,将手中砚台砸在龙冥渊身上。

“走之前我都跟你说过什么?让你低调行事,你非但不听,还打伤了北海龙王的亲侄子,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龙冥渊生生挨了这一下,墨水泼洒到他身上,与玄色长袍融为一体。

龙秉策重重喘息了几口,厉声道,“你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承担!来人,把他绑起来,我这就将他送往北海龙宫负荆请罪!”

龙冥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他打伤敖羽后,意识到自己行事太过冲动,没有一走了之,就是怕北海龙王迁怒父王与母后,赶回来主动承担这一切。

可当他听到龙秉策如此大义灭亲的言论,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再次出现裂痕。

旁边的侍卫拿出缚龙锁,一脸畏惧地朝他走来,“大殿下,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