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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呈霓坐在娴妃的宫里,白天来这座宫殿才明白,独宠一人是什么个宠法,

隋国上下都知道,皇帝景是个专情的人,先皇后仙逝之后一直没有再立后,即便是娴妃得宠也是在齐王穆炘成年之后才有的事情。

但是娴妃一得宠,便是宠绝后宫,这么些年,景帝就独独只宠她一人,从一个小小的才人钱婵到娴妃,从与好几个才人合住一处小小的合院,到现在住在偌大一个有单独宫羽的,错综复杂的花园,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的宫殿,更别提时不时送来的源源不断的封赏,这一切,不过短短五年。

而钱家也因为钱婵被宠而被景帝重用,在这五年之间,钱济从一个吏部五品的从侍郎官,一步登天做到了首辅的位置,钱家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了。

看着满屋金壁辉煌的装饰,和昨晚跟昨晚一样,一脸和善的娴妃坐在主位,但是,娴妃明显对今天还有胆子单独来自己宫殿的云呈霓有些忌惮起来,昨晚自己字字句句都是对云呈霓的威慑,没想到,这个女子今天还敢来跟自己单独会面,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云呈霓想扮猪吃老虎,娴妃钱婵一时也不敢乱说话,毕竟,昨晚穆炘对面前这个一脸温顺的女子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云呈霓不能轻易得罪,再加上,昨晚景帝虽然也睡在娴妃床上,可是话里话坏也是对娴妃的敲打,意思无外乎,就是让娴妃不要太过分,穆炘对云呈霓很在乎,不要轻易对这个未来齐王正妃有任何不敬和偏见。

云呈霓见娴妃坐着,也不说话,只是礼节性地对着自己微笑,想到应该是景帝对她有过一番交流了,云呈霓刚想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坐了一刻钟,两人不怎么开口说话,就这么干坐着也是费神,口渴也是应该的,茶杯还没被送到嘴边,就见昨晚站在娴妃身边的章嬷嬷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新沏的茶,见云呈霓要喝手上的茶,那章嬷嬷轻声喊了一声:

“云县主等一下,手上的茶肯定涩了,我这刚用滚水沏了新茶,喝新茶吧。”

说着,章嬷嬷就伸手接过了云呈霓手上的茶杯,送上了新茶杯,轻声叮嘱道:

“云县主慢点,有些烫。”

云呈霓道谢后,将茶杯盖子轻轻揭开,沿着杯缝,冒出了一丝氤氲的烟雾,

云呈霓看着那烟雾,抬头对娴妃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娴妃这里果然不一样,章嬷嬷这样有经验的老嬷嬷,做事分寸都恰到好处,要是我府上,丫鬟只知道添水,哪知道茶会涩呀。”

钱婵见云呈霓说章嬷嬷,也没在意,笑道:

“她呀,从我进宫当才人就跟着我,跟了我五年了,事事都细心周到,我用着确实也很放心。”

云呈霓低头一笑,笑容就像刻在脸上一样,眼神却冷了起来,凝住了,五年?进宫就跟着钱婵?那林阳果然处心积虑了,说不定后宫的这些个嫔妃们的身边都会有一个林阳安排的眼线吧。

再抬起头,云呈霓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也缓了,

“我还以为章嬷嬷是娴妃从娘家带进宫的呢,对娴妃如此照顾周到,不是娘家人很难办得到的。”

钱婵得意地笑了笑,对自己对宫人的教导是非常满意的,以为自己宫人这么被云呈霓夸都是因为自己的教导有方,

“他们这些宫人,都是要主子时不时给点好处,时不时给点教训,像章嬷嬷这样的宫里老人,自然还可以帮着我管管这宫里的杂事,多教教她可什么都学得会。”

云呈霓笑着对钱婵点了点头,又继续假装不经意地提及:

“是呢,章嬷嬷之前去过云家,我还见过好几次,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持重了很多呢。”

钱婵有些吃惊,一脸惊讶地看了看云呈霓,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章嬷嬷,

“哦?章嬷嬷还跟云家有牵连?我怎么不知道?”

章嬷嬷看了眼云呈霓,正准备说话,云呈霓抢先一步,

“不是,云家怎么能跟章嬷嬷攀上关系,不过是因为林阳郡主,当时章嬷嬷是跟着林阳郡主来我家的。想必,但是章嬷嬷是被分到林阳郡主府了。”

说罢,云呈霓话锋一转,扭头对章嬷嬷问道:

“章嬷嬷不是五年前就跟着娴妃了嘛,五年前为何要离开郡主呢?”

皇家有规定,分发到各府的奴婢不得离开主家,否则以逃籍论处,一般都会被直接乱棍打死。

云呈霓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章嬷嬷抬眼瞪着云呈霓,娴妃钱婵也没想到,云呈霓来她宫殿竟然是揪着一个宫人的短处聊了起来,但是,云呈霓的问题确实是问到了钱婵的神经上,钱婵也疑惑地看着章嬷嬷,

“是吗?我知道你伺候过林阳郡主,但是还真不知道,你为何从林阳进宫来了呢?”

那章嬷嬷楞了一会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云呈霓今天来娴妃这里,冲着自己来的,

章嬷嬷对着娴妃缓缓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慢慢说道,

“回娴妃主子,五年前,宫里选才人,没有适合的教导嬷嬷,就从各府抽调了一些人进宫,我就是那个时候被皇上选中的教导嬷嬷之一,虽然不舍林阳郡主,但是皇命难违,也是因为有了那一道皇命,奴婢才能遇见娴妃主子,改变了奴婢的命运。”

章嬷嬷的一番解释,让娴妃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你说的是真的,当时我们刚进宫,还没正式选,都是一个嬷嬷管好几个人,后来却是突然来了好多嬷嬷,被选上的才人才得意每人分配了一个教导嬷嬷。”

云呈霓见章嬷嬷说得头头是道,时间对得上,事情也对得上,想必,各府也是趁机给宫里塞线人的机会疯狂打点了的。

云呈霓没有再揪着不放,点出了章嬷嬷是林阳的人,想必娴妃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毕竟,现在的林阳已经落马,让这两人有联络背后的人的动机也很重要。

云呈霓故作惊讶又语带歉意地看着章嬷嬷,

“那是我唐突了,原来章嬷嬷果然是经验丰富被宫中留用的呀,怪不得,刚才我说章嬷嬷心细如发,连茶水都能精心调换。”

说罢,云呈霓,端起刚刚章嬷嬷换来的茶,茶水在刚刚的交谈中已经温了,喝起来解暑又降热。

章嬷嬷见云呈霓主动退了一步,站起来,对云呈霓弯腰行礼道,

“云县主谬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多伺候过几个主子罢了,再加上娴妃主子的规矩本就厉害,我不过是按主子的要求做事罢了。”

一席话全部都是捧抬娴妃的,钱婵那个舒服,脸上笑容满溢,对云呈霓说道:

“我这也不能因为陛下的宠爱而坏了宫里的规矩,章嬷嬷是最懂规矩的宫人。”

一句话,前半句吹捧自己得宠后没有恃宠而骄,后半句看似夸章嬷嬷,实则表示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宫人罢了。

云呈霓听懂了钱婵话里有话,想必章嬷嬷也懂了,要不,她也不会就夹着茶盘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云呈霓站了起来,对钱婵行了一礼,在钱婵有些吃惊地眼光里,

云呈霓缓缓说道:

“今日来见娴妃,实则还要一事,昨天陛下给我和齐王说了娴妃的生育问题,陛下知道我擅长女医,让我来给娴妃看看,如果能给陛下诞下一儿半女,想必陛下会很高兴的。”

钱婵万万没想到,原来以为自己小产后久久不育会让景帝放弃,现在看来,景帝原来是想和自己生孩子的,否则怎么会派云呈霓来给自己看病?

再说,云呈霓在颍川的名声早就传入京城了,钱婵没有想到的是,她在昨晚的经历后还能来给自己看病,

有些喜出望外的钱婵站了起来,走到云呈霓旁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其实早就听闻过云县主的女医圣手的传说,陛下能请你来,看来对子嗣还是有想法。”

云呈霓不置可否,笑了笑,伸出手,对钱婵示意了一下,

钱婵见云呈霓伸出右手,连忙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云呈霓将手指轻轻放在了钱婵的手脉上,

今天上午,从穆炘给的医案上看,钱婵是被彻底伤到了根本,不可能再孕育子嗣,现在,不过是来亲自验证一下。

云呈霓探了钱婵的右手,又换了左手,再探,

最后云呈霓再给钱婵的面色做了仔细地观察,脸一直冷着,也不说话,这种低气压的看诊方式,让一般都是太医院细心伺候的钱婵有些不知所措,想问,那么多次,太医院就连院首都来给自己看过好几次,都摇着头离开了,钱婵其实心里已经对再次怀孕不抱希望了,本来知道云呈霓是女医高手后还是很期待的,现在看云呈霓脸上的神情,钱婵又心中充满着不确定和害怕,害怕云呈霓再次说出那些太医院的话,害怕自己刚看到一丝光亮,又被打入万丈深渊,之后钱家在后宫没有一个皇子,景帝去了,自己的处境可想而知有多凄惨,所以,后宫的所有女人都想尽办法要上皇帝的龙榻,想尽办法的要生下孩子,是个皇子,母凭子贵是必然的,要是皇子有出息封亲王,或者能登上九五之尊,自己当上皇太后,那简直好到每个宫里的女人都幻想过的场景,要是不能生出皇子,生出个皇女也好,皇女一般嫁给勋爵人家,再不济,也会嫁给邻国皇家,那么之后颐养天年也是有些期待的,如果真的不能生育,要是比皇帝早死,那还能独得一片陪葬坟冢,要是皇帝先死了,自己也就只能殉葬了,想活到天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钱婵越想心中越是害怕,见云呈霓温热的指尖还在自己手腕处轻轻划动,忍不住问出了口,

“云县主,我这身子还能怀上孩子嘛?”

云呈霓沉吟了一下,抬开了手,正眼观察着钱婵,把她眼中的焦急全部看在了眼里,云呈霓不紧不慢地问道:

“娴妃,之前可是小产了?”

钱婵心中一惊,想不到云呈霓连几年前的小产都能探脉探出来,心想果然是传说中的女医圣手,钱婵连忙点头,

“是,刚选上才人就被陛下宠幸了,两个月后就怀上了,当时陛下也很高兴,还赏了我好多东西,结果,我在孩子在肚子里四个月的时候突然就发烧,连续烧了好几天,太医院因为我怀孕不敢用药,怕伤了孩子,有一天我实在烧到头晕了,顺手喝了一杯放在床头的凉水,结果,有天早晨,我躺在床上还在发烧,就感觉到暖流从肚子里涌出来了,抬腿就发现出血了,等太医赶来,孩子已经没了,为此我伤心了整整一年,这一年也在吃各种补药,身体虽然补好了,但是,孩子一直怀不上,太医院说是我在高烧的时候喝下凉水去伤了根本,你说,一杯凉水怎么可能伤了根本?”

云呈霓听钱婵说完,也是不置可否,轻声说了一句:

“喝凉水确实会影响妊娠,但是不育的结症在于小产后的照料,肚子里的东西太医院是不是给你处理干净,伺候的人送的吃食是不是合理。”

钱婵一脸茫然,现在让她再去想这么多细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云呈霓看过钱婵的医案,其实最终让她不育的就是枕边的凉水,被人下了药才导致的不育,这个医案里看不出来,但是从小产后的用药就能看得出来,钱婵被人故意下药落胎,有不着痕迹的让太医院修饰太平,这个人,除了景帝,怎么会有第二个人敢对后宫动手?景帝根本不想要钱婵生下肚中的孩子,必须除掉的理由,云呈霓想,不过因为怕影响穆炘罢了。

钱婵不育是小产后被太医院接二连三的药持续服用后才做实的,这点云呈霓心中笃定无疑,

但是看着眼中含有期望的钱婵,云呈霓面无表情的说道:

“娴妃还想要孩子不是不可,但是必须要听我的话才行。”

钱婵想都不想,点头如捣蒜一般,“你说吧,什么我都答应。”

云呈霓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急切的钱婵,心中暗爽到:手中握住了这人的软肋,原来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