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少知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屡遭失败。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不计手段都要得到,太轻易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近朝上颇有微词,而宋晋卓又来找他了,朝中不少人是他或者前太傅宋云山的门生。
越少知岂不知这其中原由,也不再推辞,故而允了。
与宋家联姻,能平息一些声音,也有更多的精力把控朝政,对他来说并无坏处。
但这是你宋家自己提出,越少知只让人送了聘礼,便等着宋家自己将人送来。
他与舅舅章俞的想法一样,还需要用宋家,待大局一定,该清的自然全都清了。
所以他对于眼前的新婚妻子并未有什么期待和喜欢,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跟宋瑛做个长久夫妻,不过权宜之计。
“王爷,以后我就是你的人。”
“恩。”
此时的越少知想的是,如何先借用宋家之力排除异己。
“王爷?”
越少知回过神,看着大红嫁衣的宋瑛,才想起这是他的新婚夜。
“夜深了,睡吧。”
“好。”
不用自己示意,宋瑛就自行为他宽衣。
宋瑛是个合格的妻子,在越少知看来,她所做的一切本就是一个妻子该做的,没什么值得特意的称赞。
越少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朝上,偶尔来了兴致,才会想起他有个妻子。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朝堂之势一半已归他掌握,但是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如兵权在握的霍家。
越少知曾几次试探过霍雷鸣,就是一个不知变通的莽夫。
再一个就是看似中立的兵部尚书李稳。
这两人都握着大胤半壁江山的兵权,事后想要对付章俞,他必须将它们归入自己手中。
“王爷,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越少知又走神了,看着恭恭敬敬的宋瑛,问道:“何事?”
这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要为宋家向他索要利益了吗?
成亲一年多,这是越少知第一次正眼瞧她。
也是第一次有个期待,期待她为宋家说什么话。
“我妹妹回京了,可否让她来府上陪我?”
就这?
“还有吗?”
“没了。”
越少知有些失望,她竟不为她的家族向他讨要好处。
她自嫁入,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这也是她本该做并应做好的,所谓不看功劳也要看苦劳,既是个一个小小要求,他便允了。
“多谢王爷。”
这之后,越少知也没去管。
直到那晚遇见了她。
宫里宫外漂亮的女人,越少知见多了,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多停留一眼的。
她很美,虽不说惊心动魄,但也足够引起他的兴致,他拦住了她。
问她是谁?
她显然也吓着了,往后退了两步,披帛随着她的动作荡起涟漪一片,划过指尖。
越少知以为自己是喝醉了,直到发儿来寻东西,脚边的耳坠告诉他,刚才不是醉意之下所幻想的。
宋瑛告诉他,她叫宋婼儿,是她的妹妹。
妹妹?宋晋卓发妻早亡,后来扶了个外室做正。
越少知笑了,怪不得。
他又挑个夜,果然又遇见了她。
他将她逼至墙角,她没有挣扎,只是红着眼,怯怯地喊了他一声‘姐夫’。
姐夫?
有意思。
不得不说,宋婼儿的确比宋瑛有趣得多。
到现在宋瑛在他印象里都是模糊的,甚至他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已娶妻。
宋婼儿则不一样,她很讨越少知的欢心,也极大的满足了他身为上位者的心理。
几番下来,越少知觉着自己是喜欢宋婼儿的,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在她身上停驻许久。
宋瑛十八岁生辰这日,越少知赶了回去,温峻还在旁调侃他,“你终于想起你府里还有个王妃了。”
王妃……
回去的路上越少知就在想,既然都是宋家女,他为何不挑个自己喜欢,得自己欢心的?相信宋晋卓也不会有怨念,毕竟都是他的女儿,他不亏。
所以那晚,他将宋婼儿拉到暗处,他也知道宋瑛在看着他们。
他是摄政王,他有他的高傲,他需要用到宋家,所以话,必须要宋瑛提。
他早已想好了,若是宋瑛提让宋婼儿做侧妃,他到时会逼她‘主动让位’;当然,要是她提和离,那是最好不过。
宋瑛是个懂事的人,他相信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是越少知对她最大的肯定。
意外的是,她还想要跟他要个孩子。
为何?
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还想要跟他要个孩子?
在越少知看来这女人也不过跟宫妃一样,以为有个孩子就能绑住男人的心?
他的孩子只能是自己选择的女人生下,宋瑛当真不配。
他拒绝了,次日如他所愿,宋瑛提了和离。
为了弥补她在王府的辛苦,也是给予她懂事的赞誉,所以多给她了两箱的礼。
只是换了个宋家女人,逐利的宋家自然不会生气。
和宋婼儿在一起,越少知很快乐,他想,男人想要的情爱便是如此了吧。
在越少知看来,娶一个比前妻更有趣更美的女人,至少能让他记得,他家中有个娇妻。
而不是时常会忘记,自己已经成亲。
*
紫阳郡主请了宋婼儿赴宴,对于越少知来说这才算是小别胜新婚,所以他处理完公务便马不停蹄地去了。
他看到了宋瑛,看到那些嘲讽她的人。
越少知笑而不语,紫阳郡主曾经被宋瑛拒绝,如今这宴会,就是故意针对宋瑛,拉着同样不喜宋瑛的人一起来看她出丑。
果然,宋瑛的箭术够烂,可又有点出乎意料。
于梁说,她的箭术烂得‘恰到好处’。
越少知问宋婼儿:“你姐姐箭术当真差?”
宋婼儿:“箭术?姐姐从不会箭术,她连琴棋书画都把老师气走了三个。”
越少知想了想,算了不想了,就算她真的藏了箭术,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玩耍的境界。
后来回想,这是越少知犯得的第一个错误。
——宋瑛的箭术,只在杀人时才会认真显露。
*
越少知的第二个错误,便是药理。
和离前,越少知并不觉着宋瑛做的外伤药多好多妙,毕竟太医院做的也一样,甚至更令他安心。
没错,他不信任宋瑛。
在他看来宋瑛也不过是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一个只为丈夫管理后宅的女人罢了。
精通药理?
连琴棋书画都能把老师气走的人,又学得了什么。
若不是雨先生亲口说,越少知是不相信的。
*
第三个错误,越少知低估了宋瑛对钱财贪心的程度。
他本以为,自己与宋瑛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只是个药材而已,没成想她竟狮子大开口。
看着她喋喋不休地讲出一大段气死人的话,越少知忍着怒,只念她是在发泄自己与妻妹偷情时的委屈。
“哈哈哈,第一次见识到前妻的利嘴,心里不好受吧?少知呀,但凡你对她上过一点点心,她的东西全都给你,哪儿还需要花这些个冤枉钱。”
上心?
他本就不喜她,怎么上心?
宋瑛在王府只需要做好她分内的事就行了。
*
霍臻为了娶宋瑛,以军功请了圣上赐婚。
温峻又开始嘴贱了,“我本以为霍臻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来真的。连你都看不上的女人,他偏看上了。少知,到底是你没眼光,还是他没眼光?”
越少知看着手中的奏本,轻轻放下,厉声道:“你再多嘴,我就给你缝上。”
温峻捂嘴后退,“不闹你了。说说看,这婚要赐不?”
越少知无所谓道:“和离之后各自嫁娶。”
温峻竖起大拇指,“霸气。可怜的阿瑛啊,以为寻得了良人,殊不知要守寡了。”
越少知……
宋瑛成亲那日,越少知心里挺平静的,各自嫁娶罢了。
偏偏温峻就是嘴贱,明里暗里非说他还在想着前妻。
他很烦,懒得理他,喝了酒就回去了。
宋婼儿在屋里等着他,本以为自己能安静点,却也听她说起宋瑛的事。
“如今姐姐觅得良人,我真心替她高兴。”
“你这意思是,本王非良人?!”
宋婼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这一晚,越少知去了隔壁睡。
*
第四个错误,也是他最致命的错误,对宋瑛能力的轻视。
宋瑛有谋略,的确给了越少知不小的震撼。
如今想来宋晋卓当时的那番话,越少知才后知后觉明白其意。
悔吗?
此刻的越少知还不觉着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他相信,他能控制住。
与宋瑛暗中交锋,让越少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他似乎好久没这般与人交手了。
越少知不得不承认,宋瑛是聪明,她所显现出来的能力和手段,是比她在王府时还要高明不少。
章俞曾对他说,“既然是个潜在的威胁,你又舍不得要她命,噬心最为妥当。”
噬心,吞噬人心,活成行尸走肉。
可越少知站在上峰太久了,他不想要个连表情都没有的木偶。
在他的坚持下,章俞给了他幻音。
拿到幻音的那一刻,其实越少知还未决定是否要用。
可看到越来越鲜活的宋瑛,越少知心底起了阴暗,他决定诱她靠近。
她呀,真是个贪。
看着她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抄写,越少知不再犹豫,将‘引子’藏在对幼时的述说中。
下完引子后,越少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后悔的表现?
随着棋局的深入,亲眼见到执弓而立的宋瑛,那么的充满力量却又不失优雅。
越少知又想起与宋瑛做夫妻的那段时日。
不是她刻意隐藏,她一开始就对他示好过。
她的言语,她的行为,只是他从不在意,更别说去深想。
就像温峻说的,哪怕对她一点点的上心,宋瑛就会对他敞开十分的真。
如今再看这样的宋瑛,为了霍臻的宋瑛,越少知心底承认,他是后悔了。
原本宋瑛的一切是属于他的,虽然是他自己推开了,可是一切还来得及,只要将幻音下到她身上,从此之后她依旧是他的妻。
看着她躺在自己身边,越少知觉着自己赢了。
可宋瑛总会在他完美的计划中炸出一点出乎意料的震惊。
她称他‘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