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他的头皮紧绷、皮肤一寸寸地生起了麻意,连呼吸都仿若停止了一般。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是的,仅看着眼前不带感情盯视着他的人,一种穿透灵魂的麻痹感就席卷着他的心神。
这是他在识海中第一次遭遇如此诡谲的感受。
来自一个幻象?
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幻象、不过是幻想而已”。
那种恐惧的本能方才渐渐压制住。
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喂……”
廖三差点被吓得跳起,他的下颌绷紧,眼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随时都要逃跑。
对面的沈棋开口了。
“喂,我说你……”
确实是在跟他说话,廖三不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识海是有规则的,可以捏造奇观,但是幻象是无法对特定的人说话的,就如此前与秦喜墨擦肩而过的那些难民,无人能与他沟通。
但面前的这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却是在跟他对话,就仿佛一个画布中的人忽然走到现实里一样,也怪不得廖三如此恐惧。
廖三沉默的这几秒里,心头滑过了许多念头。
莫非此人比他们廖家人还厉害,能够强行破开两人连接的识海闯进来?
但是,外面明明有廖崇文守着,若是有闪失,第一时间会给他警告。
不该无声无息闯入外人。
又或者是此人已经他和秦喜墨都拉入自己的识海当中?
若真能做到如此,那已经比他老爹还要厉害了。
以他所了解的情况是,没人能做到如此,还不惊动他老爹。
那只剩最后一个可能,那便是秦喜墨已经有能让识海中人化形的能力。
要真是如此,那他就当真小瞧了这个秦喜墨。
难道是之前三人误闯识海,反而启发了秦喜墨的潜能也不一定?
“你就是幕后黑手吧?那个想让我死在这里的人?”
还未等廖三想个明白,对面的沈棋就又在开口了。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带着地狱来的回声。
若是说这人会勾魂,把人勾到地府里去,廖三也是信的。
太冰冷了,哪怕是直入冰蛊所护的石洞,都不会冷到灵魂深处,沈棋这句话一出,他竟然有种自己的识海结了冰的感觉。
不寒而栗。
秦喜墨的能力是不是得到提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召唤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出来。
这个沈棋就像一把刺杀的刀刃猝不及防已经抵在他喉间。
廖三不愿坐以待毙,他把能召唤出来的武器都召出来,全部招呼到沈棋身上。
刀、枪、剑、镖……
无数道闪着凶光的影子朝着不出几步的沈棋身上招呼过去。
他早知这沈棋是会变成影子躲开的,只是他又召了更多的兵器朝着这个方向扫去。
他向来奉行没有杀不死的敌人,只有不够强大的实力。
他没有看到沈棋变成影子,而是忽然消失。
他一反手,更多的兵器凭空出现。
一时间所有兵器挤满了空间。
整条街道,包括街道的上空全都被武器铺天盖地的武器所笼罩,那密集程度连一条缝都不会剩。
秦喜墨看到的话,肯定得吓死,但廖三有种感觉这个沈棋不知恐惧为何物。
这些武器无法震慑到他,只能赌能不能取他性命,只要他躲无可躲,自然就会死。
果然,最开始武器所及之地并没有打到目标,但是廖三没有让这攻势停下,反而加大了攻击范围。
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只要对手逃脱的速度没有他快,自然就会死。
很快,他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效。
那些武器最终没入墙中、路中,砸出了鲜血。
最开始只有一把刀命中,后来是剑,再后来是枪……
无数的血迹在这兵器幕流之中渗了出来。
那沈棋,不管是幻象也好,是闯入识海的人也好,只要不是鬼神,总归是要死在这密密麻麻的武器阵中。
廖三不敢松懈,看到这血迹的出现,反而召唤了更多的兵器。
他要一举将人杀死在此处。
只要沈棋死,秦喜墨就会变成尸魁。
街上的血溢出越来越多,他仿佛听见秦喜墨的一阵悲鸣。
这兵器同样钉入了秦喜墨的识海中,也给他的精神产生了损伤。
这对廖三来说,形势一片大好,只是他的心却仍旧压抑。
那种压抑感自这个沈棋出现就已经包裹着他,这时更是把他逼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直觉一直在给他警示,但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又没有丝毫异样。
内心的感受和五感非常割裂,让人生出一种不自信感。
蓦地,他才发现这种异样的端倪。
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在方才,本来注视着兵器、街道的他忽然瞥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被落日拉得有些变形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虽然已经十分贴合了,但仍有某些东西贴着他的后背站着。
一阵风带过,越过他的肩膀忽而出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发丝,就像被风轻轻带起,倏尔马上回落。
那影子出现得太快,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一道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半个人头从交叠的影子中探出,他吓得连脖颈的汗毛都根根竖起。
是沈棋!
这个人竟然贴在他的身后,什么刀枪剑戟刺出的血迹都像是笑话。
这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他身后,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
廖三自以为的处刑,在他看来不过是顽童的游戏。
他居然一直看着,什么都没说,就等他放松心神的那一刻,像个操纵全局的神一样幽幽开口。
“你你你……”
他张了张嘴,好久都说不出话,强行开口只是这种无意义的呓语。
太可怕了,说实话这时候廖三的战意已不剩几分。
他两股战战,萌生了一种“必须要逃,否则会死在这里”的想法。
但是,他的腿却发了软。
他有一种自己被钉死在这里的感觉,这是他做了这么多年刽子手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躺在案板上的是他,拿起屠刀的是面前的这个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