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落落此番就是在敲打他,可别把魏文熙当作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柳明臣被温落落说了一道,并不恼,反而很欣慰魏文熙有真正能心疼她的好友,倒是笑了起来:
“我从未把她当弱女子,只是也会担心心上人的安危,我情愿她不必冒险。”
温落落闻言一怔,本来担心他是大男子主义,不曾想竟能从这牛高马大的男子嘴中听见如此直白的表达。
真是稀奇了。
她刚想开口八卦几句,远远看到丁灵抱着一女子脚步急促地走过来,边走边喊温大夫。
温落落应了一声,忙招呼她把何林安置在隔壁房间。
山寨中的金工也是稀奇,自从前天夜里大当家带了外人回山寨之后,这两日接二连三有人来来去去。
不过他们本就是靠魏鹄和张楚捷庇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好奇,探头探脑地看着。
这么一想,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下山。
如今房间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有几人都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眼眶微湿。
丁灵将何林和孩子带到之后,便让温落落独自诊治,自己蹑手蹑脚地靠近竹屋,偷偷往里瞄一眼,想看看柳明臣的情况。
毕竟在她离开前,宫主曾经嘱咐她帮忙看看,带个消息。
柳明臣听到脚步声,直接发话:
“外面的姑娘可知熙儿的行踪?”
丁灵自知被发现,摸了摸鼻子,便走了进去。
“熙姐姐在外调查,有勤王世子保护,姐夫你不用过于担心。”
柳明臣撑起身子看向来人,对方身材娇小,动作极轻,一张小脸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竟也是影宫重用之人,让他啧啧称奇。
空气中嗅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与傅乔身上极淡的茶香有些相似,看来与傅乔品茗的正是面前的女子。
柳明臣只看一眼便看出来不少门道,但都没有戳破,只问:
“熙儿调查的过程中可有受伤?”
那万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肆无忌惮,哪怕有魏鹄陪着,也保不准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丁灵摇摇头:“没有,姐夫不必多虑,先养好伤再说。”
柳明臣点点头,但其实已经暗自催动内力在体内运行内观自己的伤势。
若是不那么严重,必定马上就溜走。
“阿灵,你来了?”
房外忽然传来傅乔的声音。
丁灵听到后,跟柳明臣打了个招呼,脸上扬起了一抹笑,蹦蹦跳跳地就往外跑。
柳明臣见她脸上带着两朵红晕,不禁失笑,影宫的暗卫似乎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两人并未走远,柳明臣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山寨中的金工都围在寨前。
不远处,有一大队人马拿着火把不断地靠近。
火光越来越近,外面的熙攘声也越来越大。
站在前排的金工已经看到拿着火把的人身穿的官府,大喊道:
“不好啦,官兵来了。”
他这么一喊,围在寨前的众人彻底乱了,都纷纷后退,想找地方躲。
“怎么办?怎么办?官兵上山了!”
“大当家救命啊。”
好些人跑到魏鹄所在的竹屋,却发现屋内没人,都急得团团转。
“大当家不在,这可怎么办啊?”
“官兵会不会就地杀头啊?”
魏鹄不在,众人皆是群龙无首,有人把张楚捷找来。
张楚捷扛着大锤,看着越来越近的一队官兵,怒目圆睁。
“不可能,昨日老胡担心官兵进山,专门带人重新在山路上设下重重陷阱,官兵怎可能毫发无伤地长驱直入呢?”
昨日裴子瞻带了七八十个护院过来,把山路上的陷阱全挨了一遍。
魏鹄回来之时就留了个心眼,将陷阱重新布好,还增设了不少,按理说对方不来个数百人是攻不下东荫山的。
但这些人就这么大剌剌地上山,都快走到他们跟前了。
难道山寨里有内鬼?
山寨中的金工同样想到了,有人甚至慌乱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难不成大当家被招降了?把我们卖给了官府?”
张楚捷沉着脸打断:
“不可能。若是大当家舍弃我们,根本不需要建此山寨。”
金工们即便心中对魏鹄有怀疑,也没有人敢在此时忤逆张楚捷的意思,毕竟老胡不在,武功最强的就是张楚捷,他们还得仰仗张楚捷保护。
“现在当如何是好?我们要不要赶紧从其他方向下山?”
“是啊,再不跑可就要被官兵全都抓起来了。”
眼看官兵越来越近了,张楚捷回头看看,身后数十名金工脸上都写满了无措。老胡不在,山上只有几个救回来的人,伤者居多。
当真与官兵对上的话,他们还不一定会出手。
张楚捷脑袋飞速转着,若是东荫山守不住,他们这些人只怕今日都得死在此处。
他咬咬牙,握住铁锤的双手暗暗使劲,无论如何都得守住这座山。
“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喊道:“诶,那不是小芸吗?”
“对啊,她怎么会在那儿?”
“莫非她被官府抓了?可是她什么时候下山的?”
“不对,她走在前面呢。”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张楚捷也清楚地看到了带着官兵绕开陷阱上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胞妹张诗芸。
他只觉五雷轰顶,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为何要出卖黑虎寨?
就因为两人发生了争执?
张诗芸把官兵带到山寨最后的关卡之前,与张楚捷隔着十几米遥遥相望。
她身后的官兵看着山上执铁锤的男人和身后的一群金工,都纷纷架起大刀,寒芒毕露。
张诗芸朝张楚捷招了招手:
“哥哥不要再抵抗了,官府说了不会追究我们责任,其他人的生死不要管了。”
金工们闻言都议论纷纷,不曾想出卖他们的竟是他们最信任的二当家。
张楚捷为人桀骜不驯,做工时不服管教,时常顶撞他人。
一直都是金工头子奚瑞明里暗里为他解决麻烦,还托其他金工照顾他。
后来,他们金工队被人找麻烦,张楚捷虽然嘴上不言,但是直接动手帮忙。
大家才知道张楚捷这个人看着桀骜冷漠,实则还是热心肠的。
他一个人带着妹妹讨生活,大家能帮的都帮着点,对张诗芸的颐指气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是苦命人,可以抱团取暖就没有必要互相挤兑。
是奚瑞把他们这些苦命人张罗回来拧成一股绳,又是张楚捷保证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不受欺压。
奚瑞的事,金工们虽然有怨,但怨中又有恩。
他们甚至觉得奚瑞这些年照顾了他们这么多,若是想要些好处,他们都愿意给的,没有必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是一群被人卖了还会替人数钱的老实人。
如今张诗芸出卖他们,他们虽然心中有埋怨,但是想到的又是若非张楚捷和老胡庇护,他们早就被官府抓了去了。
大家虽然心中都有些酸涩,但也认命。
他们是最没有脾气的一群人,给他们一点好能记一辈子。
可张楚捷没法就此罢休,被亲人背叛的感觉过于沉痛。
他高高地举起铁锤,狠狠地凿地。
官兵们见状都不敢靠近,他们都听过黑虎寨两大煞神的名号,怕自己有去无回。
张楚捷红着双眼,哑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