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拂鸢抵达山顶的时候，手机也跟着耗尽了最后的电量。
快零点了，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要是过了零点，这鬼地方可能会发生更多无法预料的事情。
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不能擅用法力的告诫了，反正如今只剩下一成微乎其微的法力，总归也不会危及性命。
眼前就是离她不足百米的山神庙，拂鸢心念微动，转瞬就已经到了跟前。
里面，卫萦和阮逊白一站一坐，皆是神色萎靡意识恍惚的模样，拂鸢沉着脸，脚下刚动了一步，无数藤蔓和飞石就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无处可躲。
拂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却是越来越冷，藤蔓飞石在靠近她周身一拳的距离时突然断裂粉碎，落了一地，而她身上却干干净净，未染一丝狼狈。
这些小把戏，意在试探，并没有伤她的意思。
只是她向来不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更何况，还抓了她身边的人。
“还不现身吗？”拂鸢微微抬眼，微微泛着点点幽蓝之色的双眸喜怒不明，“这么喜欢火，要么，我就烧了这座山，当送你的见面礼吧。”
话落，山神庙旁面瞬间就燃起了一团蓝火，那是片空地，旁边甚至连根草都没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燃了起来。
蓝火比一般火的温度更高，离得近的几棵树，眨眼间满树的叶子就被炙烤得卷曲枯黄，扑簌簌地往下落，树干在震颤发抖，发出很轻微的类似于痛苦求饶的呜咽声。
“仙子，何须动怒呢。”
许久，空寂的山间缓缓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叹息声：“小精已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拂鸢一时没发现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皱眉道：“你就是那个山神？”
“小精不过是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树精，哪里担得起山神之称？不过是村民们的美化臆想罢了。”
那声音语气间尽是诚惶诚恐，似乎还有无尽的欣喜和酸楚。
它道：“小精自知罪孽深重，好在报应来之前，终于等到了仙子。”
它第二次叫了“仙子”，拂鸢这才正视起来这两个字：“你叫我什么？”
“小精在此，等了仙子整整五百年了。”随后，它声音提高，委屈又痛苦地质问拂鸢，“可您为什么如今才来！”
“为了守护它们不被其他精怪抢走，小精只能日夜没命地修炼，吸人气受香火，强大自身，小精本不想害人，是他们贪婪无度，自作自受！”
信息量太多，拂鸢花了会功夫捋顺，只挑了重点问：“所以，你承认装神弄鬼，假扮山神，教唆村民杀人害人吗？”
声音一瞬间沉寂下来，没有回应，但已然是默认的意思了。
“你为什么叫我仙子，你认识我吗？还是认识以前的我？”她做了千年的妖，还从没有被这么称呼过。
“小精并不认识仙子。”这一次，声音回答了她，“只是有位大人曾告知，若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仙子，就一定能认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
“你在守护什么？”
仁杉避世封山多年不让外人踏足，难道就是在守护这个东西吗？
她想得太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往她这边来。
声音沉默了许久，语气带着几分轻松释然：“今日得见仙子，小精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可以安心离开了。”
“等等——”
拂鸢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随后，瞳孔微颤。
偌大的山神庙在顷刻之间便化为飞灰湮灭了，两枚散发着淡淡银光的玉珠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在她身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东西，她非但不陌生，还深刻熟悉得永世难忘。
一千年前，她亲手埋下师父的尸骨，可刚立完碑，无情的天雷就将其劈得粉碎，她来不及震怒，慌忙去查看师父的遗体，可遗体却突然不翼而飞，棺内便只留下了一枚玉珠。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与师父相关的东西，她珍藏多年，不曾损坏分毫。
如今再次看到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玉珠，拂鸢一时间怯了，只呆愣愣地看着，像丢了魂，那玉珠却仿佛有灵性一般，直往她停滞不前的手上飞窜。
拂鸢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随后试探性地张开手指，将它们握在掌心里，一时间，玉珠迸发出极强烈的光芒，直往她的四肢百骸中蹿入。
见此情景，默默观望的晏琰再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拂鸢走过去。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共享了拂鸢此刻看到感受到的一切。
玉珠里面不仅有拂鸢丢失的部分法力，还有很多记忆画面，全都关于一个看不清五官轮廓，近乎陌生的男人。
或走或坐，或笑或静，虽看不到容颜，却也能知道定是风华绝代的仙人之姿。
【庭华殿中的一草一木皆有姓名，你这样美丽娇艳的花儿怎能无名？待我想想，为你取个名字罢。】
【从今往后，你就叫拂鸢，可好？小名便唤作花花。】
是谁？
拂鸢自诞生便有自己的名字，而同族的花姐妹们只有雾非花这个品种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原来，是有人很早以前就给她取了名字。
可他却不是师父。
那是谁？
太多陌生的画面往脑海深处钻，针刺般地疼。
娇弱的身躯一时也承受不住突然增长的法力，拂鸢后退两步，身体踉踉跄跄地往旁边一歪，随后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拥进了怀里。
她怔了怔，站稳了才转头去看。
同样的玉珠，同样的脸，混乱不清的意识，因此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师父？”
她看到男人的眸光低垂下来，便明白自己叫错了人。
“晏琰。”
“抱歉。”拂鸢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下，就看到不远处的暮沉渊转身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突然消失，一步步走得缓慢。
拂鸢一时怔住。
可能她的意识还不是特别清醒，所以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居然像极了她刚刚在玉珠中看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