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琼依本打算这两天都躲在被窝里,睡着了就不必独自舔舐多重负面情绪了。
可再次经历后,她领悟到,于心情如黄金天气的人而言,睡眠是最好的伙伴,于她这心境阴霾的人而言,睡眠就是最可怕的敌人。
她不能一直让安育青照顾她,他没这个义务,也不能像昨天一样让他跟着各种糟糕。
自我麻痹地全心算牌吧,输了自己锻炼,赢了对方出糗,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来吧来吧。什么样的牌都无所谓。尽管来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啪啪啪地狂甩两天牌之后,安育青满以为她姐心情松快点了,该去草原、毡房、骑马了。
谁知第二天晚上,她兴起订了两张去秦淮河的机票,还是第三天一大清早就走。
真是任性呐。
急急忙忙地退房,马不停蹄地赶路也就罢了,到了秦淮河畔的民宿,放好行李,他姐就嚷嚷着要去酒吧。
这是疯了吧。
全世界酒吧多如牛毛,打着几千块的飞的到这儿来,只为借酒消愁?
还是这里的酒吧有江南风情,更容易买醉?
可熏得游人醉的是暖风,不是江南酒!
到户外观赏江景吹暖风才是正经!
安育青本以为借机陪同出公差,就可以免费游览来着。
可现在这么多不正常,这么多诡异。
他选择无条件服从,还不沾滴酒,必须保持清醒。
倒也蛮好的,趁他姐趴在吧台,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他可以给他姐夫拍照、报信。
他有些爱上微信定位这个功能了,充分证明他姐有多疯狂,来回颠簸在路上,有多折腾身体,心里就有多痛。
照片配以文字说明:
〖大白天的就酗酒,前两天抠牌〗
〖草原不逛,河景不游,只躲在封闭空间里,三天了〗
〖何止三天〗
〖从荣城就开始了〗
〖首先声明我没喝酒〗
〖以后也不会〗
他姐夫的信息马上就挤进来:
〖务必找安全性高的酒吧!〗
〖清吧!〗
〖或者安全性高的KtV!〗
〖迪吧和夜店不能去!〗
〖离开视线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进食!〗
〖你也一样!〗
安育青叹息一声,咋不把全世界的感叹号都用上呐,岂不更能表达担心,真是的。
〖知道〗
〖我们都成年好久了〗
〖这些基本常识成年人都晓得〗
没想到他姐夫曰:
〖你们两个成年小孩!〗
〖注意安全是王道!〗
安育青这么多年很少听这种家长口吻,按说他应该很享受,可他此刻就不想听了:
〖为了我姐〗
虚拟世界终于清静了。现实世界还得面对。
安育青搀扶着人问:“姐,你这大白天的就喝酒,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遭罪呀。”
“能睡个好觉哇。”
“昨天前天都没睡好?那我不是白陪你甩牌了?”
“……”
“既然这么痛苦,何不回到他身边?”
“……”
一直耷拉着脑袋,这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呐,一到关键对话就装喝醉的鸵鸟。
“……呜……我门都不敢出……到哪都是他们父子的身影……这两个景点我都和铭诚来过……”
“可我躲到哪……都能看见他们父子……我不敢出门我……”
“你肯定在怨我……到了景区哪都不游……我哪敢出门……”
“外面哪哪都有他们父子……如果他们在就能一起欣赏了……如果他们在就能一起享用了……如果他们在会怎么拍照……怎么确定攻略……”
“如果他们在……如果他们在……我控制不了我的念头……心不平静,行万里路也只是个邮差……”
“对不起小安子了……让小安子跟着没玩好没吃好……也没休息好……奔来簸去的……对不住了……呜……”
“你可以不管我的……尽管出去嗨去……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乖乖待在房间里……你去吧尽管去……”
守到晚上,还有让安育青更头疼加心疼的。
他姐是醒了,胃不舒服,头疼难捱,喝了水跟粥之后,先是打了电话,貌似她唤对方作师父。
好嘛,又一个师父,何方神圣呢?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他这防身术师父还在场呢,怎么不见她这么开心?就知道伤心给他看,哼!
两人聊得还挺嗨。什么?他姐要去投奔她师父?
又是明天就去?
这是钱多得想贡献给民航事业做研发吗?
接着他姐就订了机票,理城。
银子多就是任性,压根不用考虑价格、时段,这么多家航空公司,临时订票随时都有。
这也太不符合他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了。
吃饭的时候光盘,逃跑的时候这么舍得花钱,唉,越反常越有妖。难道是报复性补偿消费心理?
人还真是不能受情伤。
也不能让自己长时间处于消极状态中。
情绪流淌、穿越后,要及时振作、归于中正,否则这破罐破摔的威力实在勇猛。
他只祈祷,但愿那里有长辈在,他姐能停留的时间长点儿,能休息一下,不然这么折腾下去,身体迟早得垮。
不折腾不青春,不折腾不苟活。
可是瞎折腾死得快。
呸呸呸!老天保佑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吧!
他双手合十,指尖抵额。
自称他姐师父的女儿惠子高举牌子来接的机。行李搬上车,一路上安育青都在低头捣鼓手机。
定位。
拍照。
他的祈祷。
这次他姐夫竟然没秒回。也许正忙着呢吧,那么大个企业,都指着他操持呢。
到了理城女师父的家,夏琼依大大拥抱了师父,大着嗓门为双方介绍,她弟,教她按摩技术的师父耿秀莲,她师父的女儿惠子,以及她们经营的民宿和花店。
安育青奇怪地瞧着他姐。这么没礼貌,是想显摆她的声音好听咋地?这痛苦心境的欲盖弥彰也太明显了吧。
晚餐桌上,夏琼依也一直都在大嗓门地说说说,问问问。
饭罢,安育青不让她插手涮洗,他全权代劳了。
在夏琼依看不见的角度,安育青小声喊住耿师父,难为情地恳请她,用长辈的身份施压也好,或者说多年不见也罢,总之让他姐在这里多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