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辰生十分惬意的躺在马车里,明明从马车的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马车的外面却还罩着一层黑纱。
隔着窗口的帘子,能隐隐看到里面有轮廓浮动。
初冬的风轻轻拂过,将窗口的黑纱掀起一角,一股淡薄的白烟从缝隙溢出,却又在转瞬间像有意识般收了回去。
“国师大人,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吧!”
快到国师府大门的时候,一对夫妇抱着怀里的孩子冲到马车前,嚎叫声将整个街道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马车前的护卫兵立即上前将那对夫妇拦住。
只见马车里伸出一支细长的烟斗,将车帘缓缓掀开一条缝隙,笑辰生那苍白又泛着诡异的脸映入眼帘。
脸上还是那个勾得夸张又熟悉的笑容。
他瞅了一眼被夫妇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涌在嘴旁的鲜血已经干涸,肩膀凹塌一大块,从表面上看已经没了声息。
笑辰生放下车帘,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他进府。”
笑辰生的话落,就有随从从夫妇手里抱过孩子,国师府的规矩他们懂,只接待病患,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即便是这样那夫妇也已感恩戴德,连连磕地叩首:“谢谢国师大人!谢谢国师大人!”
护卫队将夫妇驱赶到一边,马车这才又徐徐前进。
国师府府邸,就建在长公主府的旁边。
本来太皇太后想直接把长公主府改建成国师府,赐给笑辰生居住,要不是群臣拦着,长公主府怕是已经不在了。
长公主虽然生前作风为人诟病,但他们也不能容忍一个祸乱朝纲的妖医践踏长公主府。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太皇太后最终是没拗过这群大臣,只能作罢。
国师府的一间房内,病重的小男孩子已经被脱光躺在床上。
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下人清理干净,肉眼可见的,那凹陷的肩膀,是被什么东西重压形成的。
笑辰生微微偏头,那凹陷下去的形状,像是家畜类的蹄子。
是被牛踩了?
“弟弟真厉害,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蓦地,耳边传来如银铃般的少女声。
只见姚天惟像是幻化的一般蹲在床脚,眉眼雀跃的给笑辰生小鼓着掌。
笑辰生脸上的假笑在此时多了一分真心。
不错,他沉浸在苏挽烟给他制造的象中,当时的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却不愿意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他会在幻境中就这么死去时,他突然恍然,为什么他一定要破坏这份美好?
为什么一定要分清现实与梦?
致幻药是他传授给苏挽烟的,他能以内力催动幻术,在这方面他应当比苏挽烟更胜一筹。
幻境?现实?
根本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一边破坏了苏挽烟给他制造的幻境,又一边对自己催动幻术,最终造就了如今这副场面。
现实与梦共存。
惟姐姐不会再消失,他也再次拥有了现实,两全其美。
“他好像没气息了,还能把他治好吗?”姚天惟的声音又飘渺传出。
“能。”笑辰生笑应。
至于治好后是什么样子,他可管不着。
只见他长烟斗放到嘴边轻吸一口,轻烟徐徐缭绕而出,在内力的催动下,转瞬从小男孩子七窍侵体而入。
“哦~”笑辰生突然慵懒的吐了一声:“今日在朝堂上顶撞太皇太后的那个朱大人,是个鲜活的,用他最好。”
姚天惟不知何时从床脚消失,转眼出现在床边,捧着小脸蛋,听到笑辰生的话,歪头眨了眨眼睛,对笑辰生的话回应着。
十一月初,大晋各地天气越渐寒凉。
临近黄昏时分,苏挽烟在一处驿站落脚。
从馥城到京城,快马赶路大约只需二十来天,若是千里马,不到半月就能抵达。
千里马难寻,但找几匹快马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苏挽烟心里着急,但越是着急,她就越要沉住气,不能操之过急。
脚程走得太快,一是她身体会吃不消,到时候到了京城什么忙都帮不上,二则是只有她一个人往前冲,没有明宇跟小步的保护会十分危险。
苏挽烟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短处在哪里,她必须扬长避短,规避风险。
初雪覆盖,冬日的夜晚比白天还要冷上几分。
一行人做了一番乔装,没有人能认得他们是谁。
房内,落雪从外面端来干粮与吃食,山路所建的驿站吃喝住行原就不太方便,刚热起的食物在端来的这片刻就已经凉了下来。
苏挽烟也不在意,撕下一块干巴巴的大饼就放进嘴里。
房里燃着不算好的暖炭,落雪给苏挽烟倒了杯水:“夫人仔细噎着。”
苏挽烟掰下一块给落雪:“你坐着,我们一起吃。”
“谢夫人。”落雪没有矫情,她也确实补充体力。
落雪接过,却没急着开吃,问道:“夫人,此处离京郊大约还有四五日的路程,可要将你进京的事告诉王爷?”
落雪是觉得,苏挽烟一个人跑来京城太危险,没经传召便擅自进京,太皇太后若是知道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抓起来。
苏挽烟又不会武,若是单打独斗,他们有把握能保护好苏挽烟,但如果太皇太后是派军队围剿,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通知余南卿,也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苏挽烟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落雪:“我比你更清楚我的弱点在哪,你觉得此刻我跟余南卿汇合,给余南卿带来的是助力还是麻烦?”
落雪握着饼块的手微紧,立即起身跪地:“奴婢多嘴,望夫人恕罪。”
“你跟着我的时间短,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苏挽烟伸手将她拉起:“余南卿在境内的情报点明宇与小步都知晓,如果我要告诉余南卿,不必等到现在。”
为了隐瞒行程,不给余南卿添麻烦,她这一路都没有让明宇跟小步动用恭亲王府的情报网,所有的消息都是沿路实时打听。
“是,奴婢知罪。”
从前她听过苏挽烟的事迹,但也只是听说过,并未亲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