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旁小贼的念叨,祝无邀悄无声息收敛了笑声,开始正经吃饭。
她要做得事情不少。
首先得回北玄城墨痕书坊一趟,用话本给众人传个信儿——她祝无邀回来了!
若有机会,最好能去摘星楼拜访一下故人。
看看华影停的大罗天修炼的怎样了、徐三儿买卖做得如何……可是,她却没办法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潜入摘星楼。
此事暂且搁置吧。
祝无邀饱餐一顿后,便御剑向北。
虽然沿途未与旁人过多交流,但零散听来的消息,却也让她得来了些江湖趣闻,尤其是买来的《万卷书评》,上面也有些修仙界的小道消息。
平野荒山便于御剑飞行。
但城镇处却不好如此招摇。
祝无邀在青云门、摘星楼交界处,寻了个还算繁荣的城镇落脚。
如今,她改换了容貌,发型依然是束了高马尾,但由于眼前蒙了布条,为了配合「盲人算卦」的身份,却将黑衣短打、换成了一席长袍,还找人封了个算命的幡旗。
上面写着——「江湖神算子,一卦一文钱。」
由于她行动自如,总让过路人疑心她到底是真的眼盲、还是装的眼盲。
总之,与其说是街头算命的,不如说、看起来像个招摇撞骗的!
这身打扮往街头一晃荡,似乎给自己打满了刻板印象——
「本人虽然看似目盲,实际上是装的,这身打扮、就是为了招摇撞骗而来,聪明的别来,都是讨口饭吃,也甭砸我这骗子的场子。」
正合了祝无邀的心意。
她也没想给人算卦。
若知晓旁人命数,难免心下不忍,为了这一点儿不忍,便会生出许多是非。
最关键的是!
天道能够承载的因果近乎极限,若是再横生枝节、增添的变数过多,恐怕天灾不断、劫数将至,最终将会有一场量劫降世,涤荡洗净冗杂的因果。
会死许多人啊。
她每用错误的方式强行帮助一人摆脱命数,便是在给天道添加负担,推动量劫降世。
而正确的方式——类似于季月章静寂十六年,换来小女孩儿存活于世;她替书贩承了那一劫,便在秘境中静寂了四年。
好在天塌了有四宗顶在头上,它们总不是吃素的。
不仅彼此算计,还算计世人、算计众生、算计了祝无邀,算来算去,到头来总得有些建树,才不枉费它们的花花肠子。
既然事不关己,不如耳聋目盲。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棋子的身份,得了逍遥自在,如今只想斩断因果、修成落叶剑,顺道找找许命之物,让自身实力进益。
能够在未来的动荡中自保、顺便护一护周围的好友,这样就够了。
“客官要看看什么书?”
祝无邀走进墨痕书房,立刻有小厮上前引路。
那小厮本想搀扶,却见这目盲道士行动自如,再一想到此人是来买书看的……她一拍脑门,心底念叨着——这是个装瞎的吧……
小厮也不拆穿,面上依然堆着笑,开始给祝无邀推荐时兴的话本:
“客人,最近卧龙山的话本有许多人在看,尤其是新出的这本《我靠小道消息系统成了一宗之主》,节奏紧张、行文却轻松幽默,值得买来一看……值得买来让人读给你听!”
听到这书名,祝无邀心底连呼造孽。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本道长许久未曾出山,不知无语最近出了什么新书?”
装……就硬装……还许久未曾出山……
小厮在心底默默腹诽,脸上依然堆着笑,说道:
“自无语第一次写话本,事到如今已有二十二年,这已经二十来年未写过书了!”
小厮话锋一转,故意揶揄道:
“道长,我看你是个算卦的,我自掏腰包出一文钱、请你算上一卦——就算无语何时写新书!”
祝无邀听得一乐,咳嗽了声说道:
“自是使得。”
小厮递来了一文钱,只见祝无邀装模作样、学着前世电视剧和短视频里的样子掐了掐手指,说道:
“无语的新书,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必然会传出来消息。”
具体什么时候,得看她脚程。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了其余书客的轻笑声,有人大声说道:
“你这算卦的,还自称什么神算子,无语前辈的灵位都竖起来多少年了,哈哈哈难不成还能掀开棺材板,就为了给咱们写书看?”
“这不净瞎闹吗,就算无语当年写《剑仙师尊》时只有二三十岁,如今也得五十了!还是颐养天年的好……”
这话说的,勾起了祝无邀对自身年龄的感伤。
作为一个垂垂老矣的五十高龄老人,她在修真界的圈子里,还青春年少、正值当打之年,怎么能颐养天年呢?
她正要替自己分辩两句,小厮笑着调和道:
“成,托你吉言了,咱们说不定三个月后,真能看着无语的新书呢!”
祝无邀压下了替无语分辩她没死的念头,说道:
“万卷书评,有几期算几期,劳烦帮我找一找、算算多少钱。”
小厮做活麻利,再加上万卷书评本就是墨痕书房的重要进项,不多时便笼络了近两年的万卷书评、算好了银钱。
一听报价,居然涨价了许多。
看来顾朗到底是把用户习惯培养起来了,现在都开始涨价赚钱了。
她接下那一堆小报,准确无误数好了钱递过去,旁边儿看热闹的人笑道:
“看来,你这是不打算在这儿行骗啊,这眼瞎目盲、怎么装也不带装的了?”
祝无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说道:
“这得看找我算卦的,心盲还是心亮,能否透过我招摇撞骗的表象、看穿我诚挚的内心。”
“嘿!话说的够玄乎,我看你这姑娘有前途。”
祝无邀往外走去,听了这话回头笑道:
“承您吉言了,我就半吊子水平,路还远着呢。”
走出了墨痕书房,听着背后众人的笑谈,祝无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不见。
她在这座城里,察觉到了缭绕的悲戚。
似乎警示着不详。
即便她并未开卦算命,可斩断因果、续接因缘一遭,却还是让她对命数的变动、天道的运转更为敏觉。
“不能管……管了这个、下个管不管,会没完没了,我一个人、能替多少人承接劫数……什么都靠我,四宗吃白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