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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了。

祝无邀依旧维持着祝无及的模样,同巫蘅一起回到了青云门。

因着与巫雅这层关系在,两人决定先去拜见钱长老,再看看侯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祝无邀对钱长老早有耳闻。

今日趁机会一会他。

钱长老所在的万仞山草木不多,山顶处的居处旁、零散布着些低矮灌木,半山腰上则是同其它修士一样,开垦了药田,以灵阵养护。

倒是格外实用主义。

祝无及在万仞山上的口碑很差,遇到钱长老门下弟子时,得了不少白眼嗤笑,都当祝无及趁机上山、是为了巴结巫雅师姐。

耳边传来零散的议论,巫蘅听在耳中,也觉得颇为不自在——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来了。”

“祝无及看中了巫雅师姐今后的地位,这是急着赘为人夫、共享富贵去呢!”

“当谁看不出他那点儿小心思……若是真心诚意倾慕巫雅师姐,即便没那个道侣缘份,师姐也会对其以礼相待、婉言相拒,何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就是!”

“……”

虽然众人骂的是祝无及,但这副皮相之后的人,如今是祝无邀,她听着这些,也有些尴尬。

好在巫蘅同样尴尬。

除了被巫蘅扛在肩上的侯风、始终在「呜呜呜」之外,一路上氛围格外安静。

钱长老未曾料到,祝无及今日会上山。

祝无邀这一时兴起、倒还真让钱长老有些猝不及防。

待听过巫蘅与侯风一路同行发生的事情,知晓戏院中的来龙去脉后,钱长老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先是对巫蘅温言宽慰,又聊了几句两宗交好的体面话。

然后转头看向祝无及,笑道:

“前些时日,听你师傅说过,这次下山你经历了许多事情,颇有些长进。

“观你此番行事,也算没给我青云门丢脸。”

祝无邀听着钱长老的夸赞,却不敢掉以轻心,据她所知,钱长老更擅于做幕后之人,心思难猜——

当年,推魏规去北玄城,抓她一个炼气期的修士。

中陵城修仙大会上,又让魏章出头、替父报仇,以敬天诛邪令来试探她,甚至试图直接引天道灭除自己。

桐州之事,又让自己的师弟廖长老,去拆穿无言道长的真实身份。

两人明里暗里交手几次,祝无邀无法千日防贼,无法事先料到钱长老会作什么妖,也是在他手里吃过亏。

此次直面对上,祝无邀对钱长老的警惕之心,从未放下过。

她抱拳一拜,做足礼数道:

“弟子是青云门之人,出门在外,自是要维护宗门体面。”

钱长老点了点头。

他没再对此事表态,和颜悦色为巫蘅安排了住处,而巫蘅听信谗言、对本宗弟子出手的事情,则被归为「小辈间的玩闹」,并表明会找侯风的师傅说明此事、以后对他多加管教。

此事了结,巫蘅迫不及待去见阿姊,她客气告辞,祝无邀也作势要跟着离开。

果不其然,钱长老主动开口、让祝无及留了下来。

巫蘅已经离开。

侯风也被带去了巫雅那里。

如今,这室内只剩下了祝无邀与钱长老两人。

饶是早有预料,祝无邀还是略有些紧张,她并未刻意隐藏,因为祝无及单独面对钱长老这等人物时,有些紧张是很自然的事情。

静默良久,钱长老声音冷淡地问道:

“祝无及,你可知罪?”

祝无邀作答的声音有些紧张,贴合着祝无及的愚蠢人设,欲盖弥彰道:

“弟子……弟子这次不是为了巫雅师姐,而是真得在为宗门颜面考量。”

钱长老冷哼一声道:

“你若真为了宗门考量,就不该放任外宗之人、欺负到我宗弟子头上。

“那巫蘅不过是一小宗修士,被撺掇着对青云门之人出手,本该是她理亏、惴惴不安。

“你却在众人之下替青云门认了错。

“祝无及,你是什么身份,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替我青云门认错?”

祝无邀自是能想明白其中门道。

若那巫蘅自觉理亏,才方便青云门做出一副宽容模样来。

可如今倒好,巫蘅成了被蒙骗的「苦主」,在祝无及的搅合下,她虽然理亏,却也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青云门此时再轻拿轻放,反倒成了本该小事化了,再也不能高高在上了。

可她能想明白,祝无及却不能想明白。

祝无及若是有这个脑子,又怎会混成猫憎狗嫌的样子。

因此,面对钱长老的冷眼,祝无邀也只能呐呐不语,试图狡辩道:

“钱长老,我青云门大宗气度,岂是这样一件小事能折去的……”

然后揣摩着钱长老的神色,又赶紧做出一副讨好模样道:

“弟子知错,以后出门在外,必先思量周全、谋而后动……请钱长老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宽恕弟子这一次……”

钱长老神色不动,看不出是何想法。

又隔了会儿,看到祝无及坐立不安、似乎正在心慌,这才春风化雨、语气稍微和缓下来。

“罢了。

“听巫蘅说,你们是在戏院相遇,台上演的那出戏,正是《夺金佛》,你可看完了?”

祝无邀一边要揣摩着钱长老心思,一边还要演戏,始终打着十二分精神。

听到钱长老话题转到这里,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纳闷儿,点头称是、等着钱长老继续说下去。

钱长老自诩为文人,平日里也爱舞文弄墨,言谈间偶尔会引用名言,他说道:

“那我来考考你。”

祝无邀:……

这一瞬间,她差点儿装不下去,只想问问钱长老、你是认真的吗?

竟然要用《七杀碑》与《夺金佛》,来考教她这位书手。

明面上却也只能作出一副又谦逊、又自得的蠢货模样,请钱长老出题来答。

只听钱长老问道:

“何为侠?”

祝无邀微不可见皱了下眉。

这个问题过于笼统,即便要答,也不过是空泛之言,算不得什么高明的问题。

略一思索,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藏剑于匣,伺机而动。”

钱长老的第二个问题紧跟而至:

“何时动?”

祝无邀刚要理所应当地答出「见不平则动」,却又想起了那场夺金佛,符纪正是见不平、不义而动刀戈。

自以为的正义,并非侠。

而她不仅要给出回答,还要揣度着其中的分寸、使其符合祝无及的水平。

这个问题,不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