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舞点了点头,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而且这个开始延续了一年。
无论是谁得到了唐劲这样的人,必定会有很大的改善。何况是刘阿信这样普普通通的猎户加渔夫。
上山能打虎,下洋能捉鳖,用来形容猎户版的唐劲最合适不过了。
谢听舞道:“我想你是在那段时间学会说话的,对吧?”
唐劲看了一眼谢听舞,点了点头。其实这个世上很多人都不会说话,他们只是在发出声音,能像唐劲这般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谢听舞道:“后来呢,你杀的人,是刘阿信,阿溪和阿金?”
唐劲有些控制不住颤抖,但声音还是很平淡,“我杀了阿信哥和阿溪,阿金?是谁?”
谢听舞笑道:“阿金是救你的人,看来你人情还未还完。”
唐劲摇摇头,“我帮他们做了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做不到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谢听舞点头,能自洽的人总是难能可贵的。
谢听舞接着道:“另一个人是谁?"
唐劲道:”他叫杜一夫。“
谢听舞嗅到了江湖的味道。
唐劲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像是又开始了一段回忆,“杜一夫……。”
那是个秋天,山野红叶飘飘扬扬。经过两季的复苏和热烈,很多动物都要准备休息了。动物和人一样,都要冒着性命危险,多出来走走,以求获得更多的食物资源度过将来的寒冬。
但阿信忽然不想动。因为杜一夫来了。
一个带着把长剑,身着淡黄绸缎,面如冠玉,衣冠楚楚的杜一夫来了,最要命的,这个杜一夫是阿溪的前夫。
那个婚夜,杜一夫为了追求更好的自己,忽然就消失了。阿溪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成为了刘阿信的妻子。
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还是一个爱自己的人,这确实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麻烦问题。
一个不算晚的黄昏里,阿溪出了门,没有和刘阿信打招呼。
唐劲看到刘阿信跟在了后面。
唐劲不知道阿溪是不是故意让刘阿信跟着的,因为刘阿信虽然确实是一个杰出的猎户,但他的紧张、期待和绝望交织在一起,是他的步伐变得沉重而疲软,几乎每一步都结结实实踩在了秋季的落叶里。
河边,洛水河边。刘阿信在这里救了唐劲。
今天阿溪在这里见他曾经爱上的男人。
杜一夫盯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他单手持剑,傲然挺立,还没转过身,还没说话,便让躲在草中的刘阿信自惭形秽。其实阿信是这个小村庄中最好的猎户,如果他的妻子不是阿溪这样娇美可爱又勤劳能干的女子,村庄里的很多女子都会出现在刘阿信的院子旁边。
唐劲皱着眉头,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一个是他发现爱能使一个人自信,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卑微。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杜一夫不应该发现不了刘阿信,因为刘阿信的动作太拙劣。
但杜一夫转过身来,春风一样温暖的笑容印进了阿溪心上的同时,他只轻轻说道:“溪妹。”
阿溪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唐劲看不到阿溪的表情,但可以看到阿溪在颤抖,那恐怕更多是激动。
阿溪颤抖着声音道:“一夫哥……。”
杜一夫开始离阿溪越来越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抱着她的时候停了下来,“我来了。”
阿溪轻声“嗯”了一声。
阿溪没有躲,所以刘阿信所在的草丛发出了悉悉窣窣的声音。
唐劲听的那样真切,但两人还是没有发现。
等到唐劲再去看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抱在一起,还有一段距离,杜一夫就可以把自己的嘴唇贴在阿溪的嘴唇上。
阿溪尚存理智,她开始挣扎,“不行,一夫哥,我已经是阿信的妻子了,咱们已经是过去了。”
杜一夫没有废话,“你爱着我,不是吗?”
唐劲看了一眼刘阿信,如果一个女人同时认识刘阿信和杜一夫,选择刘阿信的几率实在太低。但唐劲也明白,如果一个女人只想着好好生活,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生活,选择杜一夫的几率也实在太低。
因为杜一夫手里拿着剑,剑是兵器,兵器无论如何装饰,都是凶器。热衷兵器的人不一定热衷杀戮,但他绝不甘平静。
阿溪手里没有剑,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溪开始犹豫,半晌羞涩低声道:“嗯。”
话音还没有落下,杜一夫就如同青楼嫖客一般,迫不及待地就将自己嘴唇贴在了阿溪身上的每一处。
阿溪还在挣扎,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了杜一夫,杜一夫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溪。
阿溪颤抖着声音,“阿信哥对我很好。”
杜一夫回答得还是那么快,“我会对你更好。”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唐劲就感觉阿溪被刺了一剑,这一剑刺穿了多年的平淡生活,似乎安稳的爱终究抵不住神秘的江湖浪子,阿溪整个身子忽然一下子就软了,陷在了杜一夫的怀里。
他们开始喘息,直到阿溪开始露出了身上的雪白,刘阿信转过了头。走了两步便看到了唐劲,淡淡地看了一眼唐劲,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劲也要走了,走的时候看到了杜一夫的笑容。
谢听舞看着越来越安静的唐劲,问道:“后来你终于等到还人情的机会?”
唐劲点头道:“是的,是刘阿信救了我,人情是他的。”
谢听舞道:“但你不会主动出手。还人情是要在别人需要的时候。”
唐劲道:“是的。”
那天夜里,刘阿信挚爱的妻子和杜一夫在河边。刘阿信双眼血红,敲开了唐劲的茅草屋门。
吱的一声,唐劲把门打开。刘阿信身体已被折倒,声音却安安静静,道:“我是不是救了你?”
唐劲道:“是。”唐劲对谢听舞说出“是”的时候,谢听舞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唐劲溢于言表的欢喜。
刘阿信道:“你是不是说过要还我人情。”
唐劲道:“是。”
刘阿信道:“还算数吗?”
唐劲道:“算数。”
刘阿信开始激动起来,“什么都能帮我做吗?”
唐劲依旧平淡,道:“你说。”
刘阿信开始惊恐,几乎是花光了所有勇气,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杀!人!”
唐劲笑了,这是他第三擅长的事情。他第一擅长的是建茅草屋,这个任谁见了他建的茅草屋,都不会怀疑;第二个是干苦工打杂活,这个光看他十尺如熊般的身体就看得出来;第三个就是杀人,谁都可以杀人,但擅长杀人的人实在不多。包括唐劲,他之所以把杀人当成他第三个擅长的事情,是因为他除了第一和第二擅长之外,就不会其他的事情了。相比其他的杀人,对他来说确实轻松许多。
唐劲轻轻推开了门前的刘阿信,朝院外走了去,方向是洛水河边,目标是洛水河边可能正在享受余欢的阿溪和杜一夫。
唐劲刚到院门前,就忽然停了下来。
刘阿信怔怔望着唐劲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忽然停下来的时候,刘阿信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就不跳了。
唐劲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刘阿信,淡淡道:“杀一个还是两个?”
刘阿信几乎说不出话了,“一个!不……不!两个!都杀了!不……还是一个吧。”
唐劲慢慢点了点头,他和刘阿信似乎离得很远,以至于刘阿信几乎崩溃的情绪完全传不到唐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