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唐劲终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他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萎靡了不少。十尺身躯也就不再那么巨大了。不得不承认,精气神对一个人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一个高手。
谢听舞道:“你没有杀了我,对我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不过你也没有欠我人情,因为你没求我,如果你求我救你,恐怕我就不会救你了。”
唐劲道:“你为什么救我?”
谢听舞却道:“你想说的,说完了吗?”
唐劲沉默了半晌,慢慢点了点头。其实为什么想救他这个问题也不重要。
谢听舞道:“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唐劲道:“这是你救我的原因吗?”
谢听舞道:“你不想回答的时候,可以不回答。”
唐劲点头道:“好。”有了期待,他好像又恢复了精气,好像这么一会,他是不想死的。
谢听舞道:“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抓你,那个捕快不差,他应该也看得出你也不差。”
唐劲道:“他是洛阳第一神捕,云飞鹰。”第一当然不会差,有些时候天下第一倒霉蛋都是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谢听舞道:“他既然不差,就没有理由觉得用一个破木头做的囚车就可以困住你。”
其实那个囚车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做的很精美。当然囚车不能用精美这个词,不过那确实是谢听舞见过的最好的囚车了。这样的囚车显然是云飞鹰特意为唐劲准备的,两个人之间必然也有一段故事。
唐劲道:“我想要被抓住。”
谢听舞道:“为什么想要被抓住?”
唐劲道:“我杀了人。但他们抓不住我,我只能主动被抓。”
虽然自己的老哥总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很多事情确实只能先打打口号。特别是对于唐劲这种人,他若杀了一个人,谢听舞能想到朝廷里可以抓住唐劲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十个,这十个人,大多数都不能当捕快使。谢听舞想起了谢清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这天底下没有武功这东西。”
杀人对唐劲这样身手的人来说太平常了。虽然谢听舞不想承认,但如果你是一个绝顶的高手,你至少是要杀过人的,杀了人后你才能见到了解真正的武功是什么。所以唐劲肯定是杀过人,若说他因为杀了一个人就要自首,那这个人必然对他很重要,他无法接受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人恐怕是个女人。冷漠强大的男人通常会折在女人手里。
谢听舞道:“女人?”
唐劲果然点头,但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个男人。不,应该是两个男人。”
谢听舞坐了起来,沉思了半晌,和唐劲这样的人聊天,你没法子期待他给你讲一长串故事,只能靠猜。“你是为了某个人杀人?”
唐劲难得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谢听舞,谢听舞知道自己猜对了。
接下来就是唐劲发生的故事。若只是一个普通囚犯的故事,谢听舞现在要做的就是拍拍屁股走人,但如果是一个十尺巨汉的武功高手的故事,实在没人会拒绝。
在唐劲的描述里,那个时候已经有人下地了。洛阳的春寒虽然重,但二月便也可以开始忙活一年的活计了。
二月时分,唐劲来到了洛阳郊野的一处小村庄——洛水镇。这样的村镇光听名字就可以想到一条清澈长溪。
唐劲坐在长溪的下游,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捧水的手染红了溪水,但很快,溪水就失去了这抹艳丽的红色。唐劲没有和谢听舞说他为什么受如此重的伤,谢听舞也没有问,对他这样人,受伤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
唐劲的不远处开始有脚步声响起,唐劲已经跑不动了。
唐劲看着眼前又像渔夫装扮又像猎人装扮的男子,皱起小山丘似的眉峰。
男子咦了一声,说道:“居然是个人,这么大一个人。”唐劲称呼这个人叫阿信哥。
阿信哥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啊,不会吧,我还以为山里跑来的熊呢,还想着给英子做床褥子呢,最近寒气这么重,木头上都是湿的。”
唐劲随即看到阿信哥身后走上来一个完全是猎人装扮的男子,手拿着三叉戟,正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自己。这个人叫阿金。是阿信哥的打猎搭档,两人是极好的兄弟。
阿信哥刚想走上来,阿金就将他拦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样体型的陌生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阿金的表现实在正常。
阿信哥笑道:“无妨,都是穷苦的兄弟,他要是抢杀的恶人,也不会这般模样坐在这里了。”
唐劲当时只是穿着一件灰色,又极不合身的车夫马甲。阿信哥都好奇他坐着不动,是不是怕一动就把衣服裤子扯坏。这样的人要是是恶人,那实在是不正常。
阿信哥忽然就苦笑了一下,又大大方方走了上去,朗声道:“兄弟,你好,我叫刘阿信,我是这一带的渔夫加猎户,山上水里都熟,你有什么难事,不妨和我们兄弟说说,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帮衬。”
唐劲看了他们一眼后就不看了,现在又抬头看了一眼刘阿信,然后便晕了过去。
唐劲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换了,但换上的衣服更像是一块布绞了几个洞。不过比起自己那身紧身衣,这块布传来的柔顺和宽敞,让唐劲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摩擦了下。
“咳咳。”虽然舒适,难免牵动身体,唐劲觉得四肢百骸又传了一阵酸麻,但比起晕倒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诶,你醒啦。可还疼吗,怎么那么多伤口啊,我都瞧不出是什么东西打的,伤口奇奇怪怪的。”
一串铃声就这么响起,唐劲还没有偏头去看,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唐劲躺着瞧着女子,不知道是有防备还是痴了,惹得女子不由脸红。
女子不好意思地扯了扯粉花纹的头巾,道:“我是把你搬回来那个人的妻子,你叫我阿溪就好了。”
唐劲点了点头,他本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实在没必要有太多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