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何观察对兄弟何清说:“这锭银子是官府为了奖赏提供信息的人而准备的,并不是我用来赚取你的。如果后面能成功捉拿这伙贼人,还会有重赏。兄弟,你快说说,这伙人的信息怎么会在你的便袋里记录着?”
只见何清伸手到身边的袋子里摸出一个折叠式的簿子来,指着上面说:“这伙贼人的信息都记录在上面。”何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写在上面的?”
何清继续说道:“不瞒哥哥说,兄弟我前几天因为赌博把钱都输光了,身无分文。后来有个经常一起赌博的人引我去了北门外十五里的安乐村,那里有个王家客店。因为官府下了文书要求所有开客店的都要记录客人信息,并且每月要去里正那里报告一次。客店里的小二哥不识字,所以就央求我帮他记录了半个月。”
“就在六月初三那天,有七个推着江州车儿的贩枣子客人来住店。我认得其中一个领头的,是郓城县东溪村的晁保正。我之所以认得他,是因为之前曾和一个闲汉去投奔过他。”
“我在记录时,故意问他们:‘客人贵姓?’只见一个长着三缕胡须、面皮白净的汉子抢先回答:‘我们姓李,从濠州来,要去东京卖枣子。’我虽然记录了,但心里有些怀疑。”
“第二天他们自己离开了。店主带我去村里赌博,回来的路上在一个三叉路口遇见一个挑着两个桶的汉子。我不认识他,但店主却和他很熟悉,称呼他为‘白大郎’,并告诉我他叫白日鼠白胜,也是个赌徒。我当时就把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
后来,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黄泥冈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用蒙汗药麻翻了人,劫走了生辰纲。”我一听就猜到,这领头的不是晁保正还能是谁!现在只抓住了白胜,一审问就知道真相了。这个经折儿是我当时记录的副本。”
何涛听后大喜,立刻带着兄弟何清去了州衙,见了太守。太守问道:“那案子有什么进展吗?”何涛回答说:“已经有一些线索了。”太守便叫他们进后堂仔细询问。何清把所知道的一一禀告了太守。
太守当即派了八个公差,连同何涛、何清一起,连夜赶到安乐村。他们叫来店主作为眼线,直奔白胜家。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他们让店主叫门,谎称要打火。只听到白胜在床上发出声音,问他老婆时,他老婆却说:“他得了热病,出汗不止。”公差们进屋后,见白胜面色红白异常,立刻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喝道:“黄泥冈上干得好事!”白胜哪里肯承认。公差们又把他老婆也捆了起来,但她也不肯招供。
公差们在屋里到处搜寻赃物和同伙,最后找到床底下地面不平的地方。众人挖开一看,不到三尺深就发现了一包金银。公差们大声喊叫起来,白胜顿时面如土色。公差们随即用布包了白胜的头脸,带着他老婆和赃物,连夜赶回济州城里。
恰好五更天明时分,公差们把白胜押到厅前,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太守亲自审问白胜案情主谋是谁。但白胜抵死不承认,就是不肯招供晁保正等七人的下落。太守大怒,下令连打白胜三四顿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府尹厉声喝道:“被告已经招供了赃物所在,捕快也确认主犯是郓城县东溪村的晁保正。你这厮还想抵赖吗?快说那六个人是谁,就免了你的打。”白胜又硬撑了一会儿,终究熬不住拷打,只得招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己带了六个人来找我挑酒,我其实并不认识那六个人。”
知府说:“这个不难办,只要抓住了晁保正,那六个人也就有下落了。”于是先给白胜戴上一面重二十斤的死枷,将他牢牢锁住;他的妻子也被锁了,押送到女牢里监禁。随即,知府写下一纸公文,命令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差,立即前往郓城县投递公文,并要求郓城县立即捉拿晁保正和不知姓名的其他六个正犯。
何涛领了一行人马,连同原解生辰纲的两个虞候作为眼线一同前往。他们在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走漏了消息。星夜兼程来到郓城县后,先把一行公差和两个虞候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随从前来投递公文,然后直奔郓城县衙门。
当时已是巳牌时分,知县刚刚退了早衙,县前静悄悄的。何涛走到县对门的一个茶坊里坐下,喝茶等待。他喝了一杯泡茶后,问茶博士道:“今天县前怎么这么安静?”茶博士回答说:“知县相公早衙刚结束,所有的公差和告状的人都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何涛又问道:“今天县里不知道是哪个押司值班?”茶博士指着外面说:“今天值班的押司来了。”何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个吏员来。那人长得怎样呢?只见他眼如丹凤,眉似卧蚕,耳朵小巧垂着珠玉般的耳坠,双眼明亮如漆。他的嘴唇方正,口角分明,髭须轻盈地挂在下颌;额头宽阔,头顶平整,皮肉饱满充盈。他坐着时像一头猛虎,走动时则像一匹狼。他已经年过三十,却有养活万人的度量;身高六尺,怀揣着扫除天下不平的心机。他的相貌上应星魁,感应了天地的灵气;下临凡世,则像是山岳的精灵降临。他志气轩昂,胸襟开阔,文笔犀利可以比肩萧相国,声名远扬不让孟尝君。
那位押司姓宋名江,表字公明,在家排行第三,祖籍是郓城县宋家村人。因为他长得面黑身矮,人们都叫他黑宋江;又因为他在家中极为孝顺,为人又仗义疏财,所以人们都称赞他为孝义黑三郎。他家中有老父在堂,母亲早已离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宋清,绰号铁扇子,和他们的父亲宋太公一起在村里务农,守着一些田园度日。
宋江在郓城县做押司,他精通文书工作,对官场规则了如指掌,更兼爱好习武,学得一身好武艺。他平生最喜欢结交江湖上的好汉,只要有人来投奔他,无论地位高低,他都热情接纳,并留在庄上好好款待,整日陪伴,从不感到厌倦;客人若要离去,他也会尽力资助。他花钱如流水,视金钱如粪土。别人向他借钱物,他也从不推托。他喜欢行善事,常常排解纠纷,只是致力于保全人的性命。他经常散发棺材、药饵等物品,接济穷人,帮助他们解决急需,扶持他们度过困境。因此,他在山东、河北一带名声远扬,人们都称赞他为及时雨,就像天上下的及时雨一样,能救活万物。
曾有一首《临江仙》词赞美宋江的好处:起自花村刀笔吏,英灵上应天星。疏财仗义更多能。事亲行孝敬,待士有声名。济弱扶倾心慷慨,高名冰月双清。及时甘雨四方称。山东呼保义,豪杰宋公明。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随从,从县里走了出来。只见何观察当街迎了上来,叫道:“押司,这里请坐喝杯茶。”宋江见他穿着公差的衣服,慌忙回礼道:“尊兄是哪里来的?”何涛道:“请先到茶坊里喝杯茶,再慢慢说话。”宋江说:“好的,请。”两人便进入茶坊坐下,随从被叫去门前等候。
宋江问道:“请问尊兄高姓?”何涛答道:“我是济州府的缉捕使臣,名叫何涛。”接着又问:“敢问押司高姓大名?”宋江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姓宋名江。”何涛一听,立刻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一直无缘相见。”宋江忙道:“不敢当,观察请上坐。”何涛道:“我只是个小人物,怎么敢占上位。”宋江道:“观察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宋江坐了主位,何涛坐了客席。
宋江叫道:“茶博士,来两杯茶。”不一会儿,茶端了上来。两人喝过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宋江问道:“观察来到我县,不知上司有何要务?”何涛道:“实不相瞒,押司,我来贵县是为了捉拿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是盗贼之事?”何涛道:“正是,有实封的公文在此,敢烦请押司协助办理。”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的人,我怎敢怠慢。但不知是为了什么紧急的盗贼之事?”
何涛道:“押司既然负责此案,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府管下的黄泥冈上有一伙盗贼,共八人,他们用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派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的军健十五人,劫走了十一担金珠宝贝,总计十万贯的赃款。现在我们已经捕获了一个从犯叫白胜,他供出其他七个主犯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别派遣我来处理此案,希望能尽快缉拿归案。”
宋江道:“不用说太师府的命令,即使是观察你自己带着公文来要求,我也一定尽力协助。只是不知道白胜供出的那七个人的名字是什么?”何涛道:“不瞒押司说,为首的是贵县东溪村的晁保正,另外还有六名从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姓名,请押司费心查办。”
宋江听完何涛的话后,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晁盖是我的心腹兄弟,他如今犯了这样的大罪,如果我不救他,他被捕后性命就难保了。”他心中虽然慌乱,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应道:“晁盖这个奸诈之徒,在我们县里人人都恨他。这次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何涛听了宋江的话,以为他真心要帮助捉拿晁盖,便说:“那就麻烦押司尽快办理此事。”宋江道:“没问题,这件事很容易,就像瓮中捉鳖一样手到擒来。只是有一点,这封实封的公文需要观察你自己在大堂上投递,本官看了之后,就会立即派人去捉拿。我一个小小的押司怎么敢私下擅自打开呢?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千万不要轻易泄露给别人。”
何涛听了宋江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便说:“押司高见,那就请你引荐一下吧。”宋江道:“本官一早晨都在处理事务,现在已经有些疲倦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下。观察你稍等片刻,等他坐厅时,我就来请你。”何涛道:“那就拜托押司了,一定要帮我办成这件事。”宋江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就不用客气了。我先去家里处理一些家务事,马上就回来,你请稍坐片刻。”何涛道:“押司请便,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宋江离开茶坊后,动作迅速,他先是吩咐茶博士,如果那官人还要用茶,茶钱一并算在他的账上。然后他像飞一样地跑到自己的住处,先吩咐随从去叫直司在茶坊门前等候,如果知县开始办公了,就去茶坊里安抚那位公差说:“押司马上就到。”让他稍微等待一下。接着,宋江自己去马厩备好了马,牵到后门外。他拿了鞭子,跳上马背,慢慢地离开了县城。
出了东门,宋江打了两鞭,马儿就飞快地朝东溪村奔去。没过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晁盖的庄园。庄园的仆人看到宋江来了,立刻进去通报。这时,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花园的葡萄树下喝酒。因为三阮已经拿到了钱,自己回石碣村去了。所以当庄客来报说宋江在门口时,晁盖问道:“有多少人跟着他?”庄客回答说:“只有他一个人骑马来的,说是有急事要见保正。”晁盖心知必有要事,慌忙出来迎接。宋江行了个礼,拉着晁盖的手,两人便一起走进旁边的小房间里。
晁盖惊讶地问宋江:“押司为何来得如此慌张?”宋江急切地回答说:“哥哥不知,作为心腹弟兄,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如今黄泥冈的事情已经败露了!白胜被抓在济州大牢里,已经供出了你们六人。济州府派遣了一个何缉捕,带着一群人,拿着太师府的命令和本州的公文来捉拿你们七人,点名你是首领。幸好这事被我撞上了!我推说知县正在休息,让何观察在县对门的茶坊里等我,因此我骑马飞奔来通知你。哥哥,现在形势危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如果不尽快离开,还等什么!我回去会引他在县衙递交公文,知县很快就会派人连夜下来。你们不能耽搁,万一有疏忽失误,那该如何是好!别怪我没来救你。”
晁盖听完宋江的话,大吃一惊,感激地说:“贤弟,你的大恩大德我难以报答!”宋江催促道:“哥哥,你别多说了,赶紧安排撤离,不要拖延。我这就回去应付他们。”晁盖说:“我们七个人中,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已经拿到了钱财,自己回石碣村去了;还有三个人在这里,贤弟你见见他们再走。”
宋江跟着晁盖来到后园,晁盖指着三个人介绍说:“这位是吴学究(吴用),这位是公孙胜从蓟州来的,还有这位是刘唐来自东潞州。”宋江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并叮嘱道:“哥哥保重身体,赶紧快走!我这就回县里去了。”
宋江走出庄园,上了马背,猛抽两鞭,马儿像飞一样地朝着县里的方向奔去。
晁盖对吴用、公孙胜和刘唐三人说:“你们认不认识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吴用问:“他怎么匆匆忙忙就走了?到底是谁?”晁盖说:“你们三个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们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三人听后大惊,忙问:“是不是走漏了消息,事情已经败露了?”
晁盖解释道:“多亏了这个兄弟,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来通知我们。原来白胜已经被抓进济州大牢,并且供出了我们七个人。本州派了一个缉捕何观察,带着一群人,拿着太师的命令来郓城县,要立刻抓捕我们七个。亏得他稳住了那个公差在茶坊里等候,自己骑马先来通知我们。现在他回去递交公文,不久就会有人来抓捕我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吴用说:“如果不是这个人来报信,我们恐怕都已经落入陷阱了。这位大恩人叫什么名字?”晁盖说:“他就是本县的押司,名叫宋江,人称呼保义。”吴用说:“我只听说过宋押司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虽然我们住得很近,但无缘相见。”公孙胜和刘唐都问:“莫非他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及时雨宋公明?”晁盖点头说:“正是此人。他和我情同手足,结为兄弟。吴先生你没见过他,但在四海之内,他的名声是名不虚传的。能结交到这样的兄弟,真是值了。”
晁盖问吴用:“我们现在情况危急,该如何解救?”吴用回答说:“兄长,不用再多商议了。三十六计中,走为上策。”晁盖又问:“刚才宋江也建议我们走为上策,但我们应该去哪里呢?”吴用回答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现在收拾好行李,一起去石碣村三阮家里。”
晁盖有些疑惑:“三阮是打鱼的人家,怎么能安顿我们这么多人呢?”吴用解释说:“兄长,你想得不够周到。石碣村靠近梁山泊,如果我们被追捕得紧,就可以入伙梁山泊。”晁盖听后说:“这个主意正合我意,但只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吴用则说:“我们有的是金银,送些给他们,便能入伙。”
晁盖听后决定:“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商量好。吴先生,你和刘唐带着几个庄客,先去阮家安顿好,然后在旱路上接我们。我和公孙先生随后就到。”于是,吴用和刘唐将打劫得到的生辰纲金珠宝贝装了五六担,让五六个庄客一起吃了酒食,然后带着这些财物,一行十余人前往石碣村。
在庄园里,晁盖和公孙胜忙着收拾行李。对于那些不愿意去的庄客,他们给予了一些钱物,让他们自行离开;而那些愿意去的庄客,则帮忙整理财物、打包行李。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逃亡做准备。
有诗为证:太师符督下州来,晁盖逡巡受祸胎。不是宋江潜往报,七人难免这场灾。
宋江骑马迅速回到住处,然后立即赶到茶坊,看到何观察正在门口等候。宋江解释道:“观察久等了,因为村里有个亲戚找我谈些家务事,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何涛说:“有劳押司引路。”宋江便邀请何观察到县衙去。
两人进入衙门,正好遇到知县时文彬在厅堂上处理事务。宋江将密封的公文递给何观察,引领他走到书案旁,让衙役挂上回避牌。然后宋江上前禀报说:“奉济州府的公文,因为贼情紧急,特派遣缉捕使臣何观察来此下达文书。”
知县接过公文拆开,当即就在厅堂上阅读,看完后大吃一惊,对宋江说:“这是太师府派遣的官员来要求立即回复的任务。这一伙贼人可以立即派人去捉拿。”宋江建议说:“白天去恐怕会走漏消息,只能派人晚上去捉拿。只要捉到晁保正,其他六个人也就有下落了。”
知县时文彬说:“东溪村的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随即他叫来县尉和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这两个人也非等闲之辈。他们商量了具体的捉拿计划,准备在夜间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朱仝和雷横两人来到后堂,领了知县的命令,和县尉一起上了马,直接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和士兵一百多人,与何观察以及两个虞候一同去捉拿人。当晚,他们都带了绳索和兵器,县尉骑着马,朱仝和雷横也各自骑马,配备了腰刀、弓箭和朴刀,由马步弓手们前后簇拥着,从东门出发,直奔东溪村晁家。
到达东溪村时,已是一更时分,他们在一个观音庵集合。朱仝分析说:“前面就是晁家庄了。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如果我们一起去打前门,他可能会从后门逃走;如果一起去打后门,他又可能从前门逃走。晁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六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肯定不是善茬。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如果一起冲出来,再加上庄客的协助,我们恐怕难以抵挡。因此,我们只能声东击西,等他们乱窜时再下手。不如我和雷都头分兵两路,我带一半人步行去后门埋伏,等听到呼哨声为号,你们就从前门打进去,见一个捉一个。”
雷横同意道:“你说得对。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进去,我负责截住后路。”但朱仝摇头说:“贤弟,你有所不知。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平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能认得路数,不用火把也能看清。你还不熟悉他的出没地点,如果走漏了风声就麻烦了。”
县尉同意朱仝的计划,说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却回答:“其实只需要三十来个人就足够了。”于是,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行前往晁家庄的后门埋伏。
县尉再次上马,雷横则把马步弓手都部署在前后,保护着县尉。土兵们都在马前,手持火把、欓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等各种兵器,一同奔向晁家庄。
当他们到达庄前时,还有半里多路,就看到晁盖庄里已经燃起了火焰,从中堂开始烧起,黑烟滚滚,红焰飞腾。他们又走了不到十几步,只见前后门和四面八方都约有三四十处火势在蔓延,整个庄子都被火焰笼罩。
雷横手持朴刀冲在前面,背后的土兵们大声呐喊,一起把庄门打开,扑入里面查看。火光照亮了整个庄子,如同白昼一般明亮,但他们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呐喊声,叫喊着要捉拿前面的人。原来朱仝故意让雷横去打前门,自己则去后门放走了晁盖。而雷横也有心要救晁盖,因此才会争先要去打后门,但被朱仝说服了去打前门。他们故意制造这么大的声势,声东击西,就是为了催逼晁盖尽快离开。
朱仝到达庄后时,晁盖还没收拾完毕。庄客看到朱仝等人到来,急忙报告给晁盖说:“官军到了!事不宜迟。”晁盖随即命令庄客四处放火,以制造混乱。他和公孙胜带着十多个庄客,呐喊着挺起朴刀,从后门冲杀出来。他们大声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
朱仝在黑影中喊道:“保正(晁盖的别称),别急着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了。”但晁盖哪里顾得上他,与公孙胜一起拼命杀出重围。朱仝故意闪身让出一条路,放走了晁盖。晁盖则让公孙胜带着庄客先走,自己独自断后。
朱仝指挥着步弓手从后门冲入庄子,大声叫喊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到后,立即转身冲出庄门外,命令马步弓手分头去追赶。他自己则在火光下东张西望,假装在寻找人。
朱仝撇开了土兵,挺着刀去追赶晁盖。晁盖一面走,一面说道:“朱都头,你为什么只管追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朱仝见后面没人,才敢对晁盖说:“保正,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好意吗?我怕雷横执迷不悟,不懂得做人情,所以我把他骗去打前门,自己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走。你看到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了吗?你不能再投别处去,只有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感激地说:“深感救命之恩,日后一定报答。”
正在朱仝追赶的时候,只听到背后雷横大叫道:“别让人跑了!”朱仝对晁盖说:“保正,你别慌,只顾往前走,我自会把他引开。”朱仝回头叫道:“有三个贼人往东小路上去了,雷都头,你快去追。”雷横领了人,就往东小路上追去。
朱仝一面和晁盖说着话,一面追赶他,就像是在护送他一样。渐渐地,在黑影中看不见了晁盖,朱仝就假装失脚跌倒在地。众土兵上前扶起他,急救朱仝。他答道:“在黑影里看不清路,走下野田时失脚滑倒了,摔伤了左腿。”
县尉叹息道:“正贼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朱仝回应道:“不是我不尽力追赶,实在是夜黑如墨,无法有效行动。这些土兵大多派不上用场,不敢贸然向前。”县尉再次命令土兵去追赶,但众土兵心想:“连两位都头都无法近身,我们又有何用?”于是都去随便追赶了一阵,回来报告说:“黑夜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往哪条路去了。”
雷横也追赶了一阵后回来,心中暗想:“朱仝和晁盖关系最好,很可能是他故意放走了晁盖。我没必要做恶人,其实我也有心要放他走。现在他已经走了,只是我没能落得个人情。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回来后他说道:“哪里追得上,这伙贼人真是了不得!”
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观察见众人疲惫不堪,追赶了一夜却连一个贼人也没捉到,只得苦叹道:“这叫我如何回去向府尹交代!”无奈之下,县尉只得捉拿了几家邻居,将他们解送到郓城县里来。
这时,知县一夜未眠,正急切等待捉拿贼人的回报。听到回报说:“贼人都逃走了,只捉到了几个邻居。”知县当即将捉到的邻居们带到大堂上审问。邻居们纷纷诉苦道:“我们虽然住在晁保正家附近,但远的相隔两三里田地,近的也隔着几个村庄。他庄上常有使枪棒的人来往,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知县逐一询问,定要问出个下落来。其中一个紧挨着的邻居告密道:“若要知晓真相,除非问他的庄客。”知县说:“听说他的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那邻居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后,立刻派人,带着这个邻居去东溪村捉人。不出两个时辰,就捉到了两个庄客。
在大堂上审问时,那两个庄客起初还抵赖,但受不住拷打,只得招供道:“最初是六个人商议的,小人只认得其中两个,一个是本乡教书的先生,叫吴学究;一个叫公孙胜,是全真先生。还有一个黑大汉,姓刘。另外三个,小人不认识,却是吴学究叫来的。听他们说,那三人姓阮,在石碣村住,以打鱼为生,是三个兄弟。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知县录下了一份供词,将两个庄客交给何观察押送济州府。随后又写了一份详细的公文,申报给本府知府。而宋江则设法周全那些被捉的邻居,保释他们回家听候发落。
且说何涛与众人押解着那两个庄客,连夜赶回了济州。此时正值府尹升厅办公。何涛引领众人到厅前,详细禀报了晁盖烧庄逃跑的事情,并再次陈述了庄客的口供。
府尹听后说道:“既然情况如此,那就再带白胜上来。”他询问白胜:“那三个姓阮的究竟住在哪里?”白胜无法再抵赖,只得供认道:“三个姓阮的,一个叫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短命二郎阮小五,还有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他们都住在石碣湖村里。”
知府又问:“那还有三个人姓什么?”白胜答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还有一个叫赤发鬼刘唐。”
知府听后便说:“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下落,那就先把白胜仍关回原监,收在牢里。”接着,他立刻召唤何观察,命令他前往石碣村去缉捕这几个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