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郎去跟董月明、喜儿、正儿说话,七郎就跟军器监的人相互见礼。
来的人是七郎在军器监的老下属。
见到七郎,这些人说:“没想到赵郎高升多年,咱们又到了你麾下。”
七郎拍了拍这些人,笑道:“难为你们跟来岭南。放心,这里没传说中那么恐怖,住久一些就习惯了。”
“现在天气还有些热,随我进城,给你们煲了凉茶。”
旁边的喜儿和赵正一听“凉茶”,小脸就皱成一团。
赵四郎抱着正儿,小声问:“告诉四伯,凉茶是什么东西?凉的茶?加肉蔻、胡椒?”
正儿凑在赵四郎耳边:“比那还恐怖呢!”
赵四郎装模作样地抖了抖,心中暗笑,小孩子就是少见多怪,七郎能拿来待客的东西,能有多恐怖?
穿过一条条泥土路,来到了都督府。
婢女端出一碗碗的凉茶,奉到主家和客人面前。
军器监的人面对这碗黑漆漆,一看就有毒的不明液体,凝眉问:“赵都督,此乃何意?”
七郎:“我先喝为敬。”
眼看七郎要将那碗毒药喝进去,众人齐声喊:“都督不可!”
“幺弟!你别想不开啊!”
赵四郎扑到七郎面前,可惜慢了一步,七郎已经把毒药喝光了。
有七郎做示范,又听了他的讲解,众人才将信将疑地喝了凉茶。
这是一道清热祛湿凉茶,用了十几味药材,看起来黑黢黢的,入口苦,过后却有回甘。
认真品味,似乎又不是那么难喝。
军器监的人这才放心……还以为哪里得罪了赵都督,被赐毒酒一碗呢~~
接风宴更是丰盛,海鲜管饱!再配上一壶荔枝酒,吃得长安来的官员大呼“过瘾”。
酒足饭饱后他们住进新修缮的驿馆,驿丞准备好了热汤,桶里还放了沉香碎屑,一旁的芭蕉叶子上放着木棉花胰子。
几个打铁的汉子泡在桶里,一路的疲乏消散,舒服得哼哼唧唧,“岭南也不是很可怕啊!”
“在哪里都是打铁炒火药,就跟着赵都督吧!也不知他备齐材料没有?”
另一个人说:“我看问题不大,赵都督神通广大,没有材料问菩萨要不就行了?”
此言有理。
七郎也跟赵四郎在一个大池子里泡澡。
香喷喷的蒸汽氤氲,黏糊糊的汗垢从身体滑落,兄弟俩你给我推推背,我给你推一推,舒服得靠在池子边喟叹。
“幺弟真会享受。”赵四郎用大布巾搓着身体,赞了一句。
七郎摇摇头:“这池子本来就有的。岭南有钱人会吃又会享受,都说‘做人至紧要开心’。”
他学了一句不伦不类的岭南方言,听得赵四郎直笑。
“那些人都以为你在岭南苦不堪言,又热又有瘴气,还被人刺杀,说不定天天望长安,没想到你那么惬意。”
七郎哼了哼:“想看我落魄,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赵四郎神色一正,说起朝中近来发生的事。
皇帝开始反击,长孙无忌的心腹接连被贬……
“有一件事……皇帝原本已拟好旨要废后,圣旨还未发下,王皇后自尽了。”
自尽?
“哗啦”的水声响,七郎瞪大眼睛:“她自尽了?”
怎么会?
历史上的王皇后直到被废,也没有寻死啊?
赵四郎怔了怔:“皇后宁死不愿被废,幺弟何以如此震惊?”
七郎定了定神,变了,许多事情都变了。
王皇后有了亲生的儿子,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子凭母贵,王皇后一天是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嫡子,拥有最优先的继承权。
纵然皇帝再立后,元后嫡子在礼法上的地位,亦是其他人不能取代的。
“人要舍弃自己的生命,需要莫大的勇气。”七郎叹道,“为母则刚。但她就算死了,皇帝也未必会让她如意。”
就算是立了的太子,皇帝想废都能找理由废。
何况李景还有一个身怀罪名、畏罪自尽的母亲。
七郎冷声说:“王氏和李景唯一的指望就是长孙无忌,然而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只是傀儡。”
长孙无忌若能成功压倒皇帝,立李景为新君,那李景有哪里比他父皇强,凭什么夺回皇权?
真到那一步,就是曹魏篡汉、司马氏篡魏,离禅让不远。
赵四郎亦说:“虽然宗室被沉重打击,但天下拥护李唐的人众多,乱臣贼子必不能如意。”
七郎惊讶:“四哥你如此有见识!”
赵四郎轻轻锤了锤七郎:“你说的什么话!就不说别人,有幺弟你在,谁想篡位都不行!”
七郎:“……四哥你对我真有信心。”
他微微苦笑,皇帝接连施恩,天下人人都知道他赵七郎深受皇恩。
一旦有人篡夺李唐江山,除了他死了,否则一定要站出来。
他要敢中立,都对不起李家两代帝王的重恩。
又或者,他成为“安禄山”,重恩无以为报,唯有造反。
这就好比,借了太多的钱还不起,唯有把债主杀了……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