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赞叹:“皇帝真是信重赵全。”
那个她看着长大的狡黠小儿郎,越走越远,也越站越高。
萧凌目光悠远,“赵全行事有分寸,从不去碰不该碰的东西,又专去最艰险的地方,忠心可鉴日月。”
“但陛下此举,却是在尝试。”
…………
后宫之中,武昭仪亦平静地说:“皇帝想试一试。”
皇帝跟赵全自幼相识,君臣情谊不同寻常。
先帝临终前,都说希望他们能一辈子君臣相得;希望皇帝虽君临天下,却有个可信的人,不是孤家寡人。
皇帝登基后,至亲的舅舅步步紧逼,结发妻子亦倒戈相向。
这一切,都把皇帝的心逼得更冷。
世上还有人可以信任吗?
现在,皇帝尝试着信任赵全。
给赵全一个机会,也给人间真情一个机会。
“赵全会不会辜负皇帝?”武昭仪淡淡一笑,轻声呢喃:“我也想知道啊!”
内心里,她还挺羡慕赵全。
然而试探总是伤人的,不知道赵全得到这样的旨意,又会作何感想。
赵家众人也知道了七郎遇袭的事。
皇帝下了什么旨意安抚,他们没有心情留意,只担心七郎。
“虽然都说没有受伤,但阿全这孩子历来报喜不报忧的,又还带着月明和孩子们,不知道怎么样!”
周氏流着眼泪,鬓边的银丝越发清晰。
赵老汉也连声哀叹:“街坊还恭喜我,说皇帝多么信重,要让阿全造火器。那不就是炒火药吗?阿全又不是没有炒过!”
专业炒火药二十年!
“我就担心我的儿孙!”
赵四郎安慰:“幺弟有菩萨保佑,他自己本事又大,一点劫匪还不够塞牙缝的。爹娘若不放心,我去岭南看一看?”
赵老汉抬头:“你去?不行!听说僚人还有女首领,把你绑了去做压寨夫君咋办?到时候还得阿全去赎人!”
胡英子连连点头:“阿贵不能去!”
赵四郎汗颜:“爹,我一把年纪,都是要当外祖父的人了,没人绑我。”
赵老汉定睛一看,阿贵的胡子都老长了,眉眼间确实多了皱纹。
他瞬间瞪眼:“阿贵?你啥时候老成这样啦?”
天啊!
他的阿贵,天明村最俊的郎君都老成这样的了,那他自己岂不是糟老头子了?
赵四郎摸了摸脸:“……爹,我天天在你跟前,你都没看见么?”
赵老汉:“哦!哦!岁月不饶人啊,难怪我看阿信都长成大伙子了。”
既然阿贵已经年老色衰,那就不用担心了。
赵老汉吩咐:“你去看看也要得,看看喜儿和正儿可适应?若是不习惯就把他们带回来。我问清楚了,阿全是贬谪,不是流放,不一定要带家眷。”
周氏仍不放心四郎去,犹豫:“阿全都遇到危险,何况阿贵?我看还是不行。”
手心手背都是肉。
阿贵这孩子虽然年老色衰不中看了,到底是自己生的。
赵六郎拍了拍肚子:“那我去?顺便减一减肥。”
全家人齐齐摇头:“你不行。”
阿贵至少上过战场、走南闯北,阿寿从未遇过危险。
最终还是决定让赵四郎去,多带些人。
小平虏听说四伯要去岭南,哭闹着要去找爹娘和姐姐,周氏哄了好一会,才把他哄住。
儿孙多了,心都不知要分成多少份。
益州天明村,赵大郎兄弟也商量着派人去岭南。
他们还不知道七郎遇袭的消息,只知道七郎去岭南为官。
“当初七郎去辽东,我们天明村汉子都去帮忙。现在七郎去岭南,我们当然也要去。”
“阿琴和女婿丁大郎,管着甘蔗田和炼糖坊。岭南就适合种甘蔗,让他们带些人去,看可用得上。”
赵大郎想到了女儿赵琴和女婿丁大郎。
赵三郎拍着大腿说:“要得!去岭南既能帮幺弟,又能扩大家业。以后‘赵氏糖业’卖遍全国,还通过广州港远销海外,我们家就是天下首富!”
赵家虽然有钱了,但谁也不会嫌钱多啊!
何况七郎手松,总是散财,赵家子孙繁衍又越多,用钱的地方不知多少!
参与讨论的赵家人想到“天下首富”的愿景,全都激动莫名。
他们决定让赵智、赵礼也跟着赵琴和丁大郎去。
“仁义礼智信”,赵仁是长房长孙,要守家业。
其他几个都可以派出去给七郎打下手,打虎亲兄弟,上阵叔侄兵。
不就是岭南吗?
能比辽东、鄯州更凶险?
天下没有赵家儿郎不敢去的地方!
七郎还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家人如此牵挂他,不畏穷山恶水,要来和他并肩作战。
他先收到了朝廷官驿急送来的圣旨。
岭南一众官员听到这圣旨,同样震惊又羡慕嫉妒。
历来被贬岭南的官员都是落魄,赵都督与众不同啊!
七郎却是苦笑……
圣恩太重,压得他有些承受不住啊!
这就好比,一个大美人玉体横陈在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面前,这诱惑……谁顶得顺哦!
七郎想象了一下,鼻血险些流出来。
陛下,你在考验我吗?
要知道安禄山一开始,也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实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