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日,又是寄生虫病多发的季节。
一个消息在城中流传,新来的赵大使有治疗水蛊的药。
“难道赵全想用药换侄子?”陆氏家主猜测。
陆嘉想了想,说:“有可能。”
以他跟赵全打交道的经验,这位大使不喜欢被动,恐怕是想化被动为主动!
陆家主微笑:“那就要看他的药是不是真有效。”
治疗水蛊的药,可是闻所未闻!
陆嘉说:“听闻他跟孙思邈学过火药,莫非是想打着孙神医的旗号卖假药?以赵大使的身份,不至于此。”
陆家主瞟了这庶出侄子一眼,淡淡地说:“寒士罢了,你对他倒是推崇。”
陆嘉苦笑:“凡是看不起赵大使的,都死得很惨。”
比如顾家郎君,坟头草都老高了。
陆家主:“……既然你跟他有交情,下帖请他到我们庄园一游。顺便试探一下水蛊药的事。”
陆嘉低头领命。
如果有可能,他并不希望跟赵全对抗到底。
只有去过辽东的人,才知道赵全的威名是怎么来的……
那是一刀一枪,杀得熊津江被鲜血染红、杀得突厥草原成无人之境得来的!
在夏侯刺史的配合下,除蛊防疫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这时,七郎收到了陆氏的请帖,邀请他们全家到庄园游玩。
他兴致盎然:“咱们去见识一下豪强庄园。”
董月明问:“陆氏莫非想讨好你?”
七郎笑道:“大约是试探吧!陆氏是最早跟辽东合作的,他家若是识趣,倒不妨拉拢。”
还是“二桃杀三士”的招数,招不怕老,管用就好。
他提前几年知道自己会担任江南道黜陟使,自然做好准备。
找孙思邈研究治水蛊的药、打听分析豪强势力、官员情况……
细致到主要官员的品性为人。
比如说夏侯绚,此人有些凉薄。
当初李愔因为重大过错被废为庶人,许多曾担任蜀王属官的人都意思意思地求情……
夏侯绚不仅不求情,还义正词严地要求严惩,一副逼先帝杀亲子的姿态。
既是嫉恶如仇,也难免划清界限的意味。
其他几家听说七郎接了请帖,纷纷暗骂陆氏不讲道义……
说好的共同进退呢?
朱氏家主恨恨地说:“就知道陆氏不可靠!当初顾氏倒台,姓陆的已经跟辽东勾结!”
“他家会不会已经倒向朝廷?”
家中子弟分析了一会儿:“倒向朝廷不可能,陈硕真叛乱一事……呵呵,真揭发出来,他家可跑不了。”
谁不知道谁啊!
“就让他家试探一下赵全。我们反正不急,手里有人质。”
那三个倒霉鬼还在牢里饱一顿饿一顿呢!
陆氏有很多的庄园,七郎应邀去的,是位于吴郡的一个,也是陆氏的祖居。
请七郎到这个庄园,陆氏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
让寒门出身的赵大使开开眼界!
见礼寒暄后,陆家主客气地邀请七郎上肩舆、游览陆家庄。
所谓“肩舆”,就是敞开的轿子,由人抬着走。
七郎微微皱眉:“朝廷有规定,三品以下官员不得乘轿,以人力作畜力是不仁。”
这里的三品指的是实职,也就是官至尚书令、三公、宰相才能乘轿。
七郎面不改色地抱起喜儿,护卫帮他抱起正儿和平虏。
董月明微笑着跟在身旁……
笑话!
陇西董氏的女郎上马能砍马贼,会怕走路?
到一处荷塘边,七郎提出请当地的老者过来说话。
陆庄主很配合地找来两个佃户。
七郎和蔼地跟老者谈话,问了几句日常劳作,似突发奇想般问:“老人家常在庄园中,可知当今天子姓什么?”
陆家主双目圆睁,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那几个老人。
陆庄主紧张,是因为他不知道老农会怎么回答。
这里的奴隶真的不知外面是什么时候,说不定还以为皇帝姓“陈”、姓“杨”呢!
七郎知道这种情况,才问出如此诛心的问题。
几个脸上刺着字的老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
姓陈呢?还是姓杨?
曾听老爹讲好久前的事,又似乎姓萧?
他们日复一日的劳作,哪里配知道这些!
贵人眼前,又不好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