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生孩子的那日,皇帝和韦贵妃都不在长安城。
公主疼痛了一日,把所有能骂的人都骂了一遍,终于产下一个儿子,连看都没能看一眼,就被人抱走了。
“房俊!你敢送走我的孩儿,我跟你誓不两立!”高阳公主怒喊。
房俊在院门外听着,脸色铁青,最终问道:“公主身体如何?”
宫中医女出来说:“公主身体很好。”
房俊便甩袖离开……反正都撕破脸了,还装什么夫妻恩爱?
高阳公主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房家,否则他们家没法跟皇帝交代。
这口气,吞得下得吞,吞不下也得吞!
太子在宫中处理政务,听人来报,高阳公主平安生子,孩子将送去洛阳的寺庙。
“知道了。”太子头也不抬地说。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尤其这个妹妹还让皇室蒙羞,就更不喜。
但只要这个妹妹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也不会怎么样。
冬日里第一场风雪来临,刘家热热闹闹地办了婚礼,刘植迎娶阿史那胭脂。
刘茂如今在门下省为官,人们都说只要他不出什么差错,将来恐怕是第二个马周,跟他结交的很多;
在老将中很有人脉的郭家,又大张旗鼓地为刘植张罗,请了许多开国勋贵来参加婚宴。
……皇帝本来气恼郭孝恪刚愎自用、以致丧命,在众人的求情下,想到郭孝恪战死沙场,又感慨怜悯,令有司为其举哀。
郭家对为郭孝恪求情的刘茂更是感激。
刘家在长安本来没什么根基,却愣是把婚礼办得声势浩大。
七郎作为刘植的表妹夫、同门好友,和一众亲友一起到阿史那家迎亲。
阿史那贺鲁是突厥人,婚礼的规矩和长安人家不同。
突厥民风开放,往往是男女先自己看准了,再告知父母,而“父母多不违也”;
突厥人特别看重聘礼,律法中甚至有犯罪者给受害者赔偿“输妇财”,即娶媳妇聘礼的规定。
如果攒不到聘礼、娶不到媳妇的,就靠抢……所以突厥人对女俘虏的需求特别高~~
刘植和阿史那胭脂的婚礼虽是御赐,但聘礼却需自家准备。
因知道突厥人看着聘礼,为了自家的脸面,刘家也是竭尽所能。
阿史那贺鲁都稍稍有些意外,这乡下土财主,还挺有些家底的。
突厥女人出嫁,嫁妆却没有多少的。
阿史那贺鲁想收复刘家为己所用,给女儿陪嫁的丰厚的嫁妆,这才没让刘家亏太多。
突厥人还有一些奇特的婚俗,比如兄弟共娶一妻。
“夫无兄弟者,其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则依其多少之故,更加帽角焉。”
种种风俗与中原迥异,难以一一细说。
迎亲时,也不像汉人那样文质彬彬地念什么“却扇诗”,而是真刀真枪地打一架。
老丈人阿史那贺鲁亲自提剑拦在前面,刘植和七郎等人提剑上前,切磋了一番。
阿史那贺鲁今日有些虚,没打几下就退后了,七郎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阿史那贺鲁瞪了七郎一眼,说:“很好!”
刘植欢呼一声,带人一拥而上,把新娘接走了,这是真正的抢亲!
阿史那贺鲁望着他们的背影,脸色有些苍白……七郎自从送过一回螃蟹后,时不时给他送酒菜,前日送了一条大鱼来,说做鱼脍最好。
一回生二回熟,阿史那贺鲁索性不再抗拒了,有好吃的就吃吧!
吃了一盘鱼脍后,阿史那贺鲁窜稀了。
刘植的亲事,刘家已经想通了,人生总是处处有意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刘家的儿郎,也不是扛不起事的人。
纵然是西出阳关,离家千万里,为国尽忠也不枉此生!
这一场婚礼,在黄昏时分,办得喜气洋洋,似乎象征着大唐盛世的兼容并包、民族融合。
婚宴结束后,看着醉醺醺却意气风发的刘植,七郎却有些感慨。
刘植去“安西”,他去“安东”,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们的命运向前。
当今之世,谁是掌控命运的人?
和董月明一起回到家里,七郎都还有些恍惚,叹道:“我依稀想起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如今长大了,却没有从前的欢乐。”
董月明摸了摸七郎的额头,轻笑:“你喝多了?竟开始伤春悲秋。小孩子的快乐,是有长辈为我们遮风挡雨。长大之后,就轮到我们自己扛起责任。”
七郎愣了愣,洒脱一笑:“你说得是……我就是舍不得吧!”
他依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起了王维的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诗人明知朋友这一去,此生或难再相见,但语气却是豁达的。
大唐正是有许多一往无前的壮士,前赴后继地奔赴边疆,才缔造了一个盛世!
可惜这个盛世,最终毁于安史之乱……从那以后,中原渐渐失去对西域的掌控,安西只剩一支孤军,坚守到白头。
七郎心思百转,怎么才能让盛世更长久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