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方才一直躲在窗外偷听!
“小乔!你太无礼了!”罗先生正色斥责。
罗乔抿着唇不说话,一脸的倔强。
七郎想了想,还是回避了,让罗先生和小乔把事情说开。
……做长辈总觉得自己在为孩子好,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呢?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人最终还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七郎离开后,罗乔的眼泪唰唰地掉下来,哽咽地说:“祖父说嫁给寻常人家,就能夫妻恩爱、儿孙绕膝,难道我娘不是嫁给寻常人家?”
“嫁给普通人也未必过得好,何不直接嫁给权势?只要攀附住权势,那就什么都有了!原本我也不敢有这个想法,可是赵师叔封了爵,又得太子赏识……我若进了太子宫中,将来也可和师叔照应。”
“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互为依仗的也不在少数。祖父对师叔给予厚望,有我在宫中,说不定能让师叔更快位极人臣呢!”
这小娘子果然是聪明人,她把利益关系都看得透。
她出身平常,没有父兄可以依靠。
但是赵全就是她的依靠,只要赵全青云直上,她在宫中也能过得好!
罗先生微微摇头:“男子汉大丈夫,靠裙带上位,他就是佞臣了!”
“佞臣又如何?卫青、霍去病,都被史书列入《佞臣列传》,难道就能否定他们的功绩吗?”罗乔倔强地说,“人只要能当上高官,何必在意是走哪条路当上的!”
罗先生郑重地看着罗乔:“我从不担心阿全的前程,没有后宫的枕头风,他凭自己一样能当上高官。小乔,这件事不用扯上阿全,他也必定不愿意被你当作理由。”
“我只想问你,你想明白了吗?你也读史书,当知后宫女子,能过得好的并不多。”
罗乔跪在地上:“请祖父成全!”
她知道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可她的人生本来就是灰暗的,既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快乐,何不拼死一搏!
罗先生看着这样的罗乔,只觉得心如刀割,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个孩子骨子里的固执和骄傲,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做祖父的,如果强行阻拦,只可能让她经受更多的磨难。
终于,罗先生应下了去国子监做博士的事,决定对不起李建成了!
“但你能否顺利入太子东宫,还得静待时机。如今太子正准备纳兰陵萧氏的女子做良娣呢!”
罗乔破涕为笑:“只要祖父肯帮我谋划,我一定能进去的!至于其他的人,我也不怕。什么太原王氏、兰陵萧氏,不过是占了家世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赵家兄弟得知罗先生同意去当官,又开始张罗着摆酒……
罗先生摆了摆手:“别大张旗鼓的!就一家人吃顿饭罢了!”
七郎笑道:“也是,要摆咱们回老家再摆!”
没办法,老赵家的人就是爱显摆!
罗先生当上国子监的一个博士,在朝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如今朝中最关注的的,还是一些重要的职位。除了新设的安东都护府各官职外,就是由此带来的京官空缺。
比如京兆府少尹、大理寺少卿这样的要职!
萧凌要去辽东为官,饯行宴七郎也去了。
除此之外,七郎还单独见了萧凌,递上了平壤城周围的地形图、辽东附近各族势力图。
萧凌看到这些地图,震惊:“你从哪里得来的?”
七郎说:“我在高句丽王宫不是转了一圈嘛,搜罗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近些时候才整理好。我把这些资料交给了太子,经他同意,给您一份。您要去辽东城为官,想必用得上。”
萧凌笑道:“你可真是有心了!你连这些东西都有,看来在高句丽得了不少好东西啊?难怪高延寿等人提起你就咬牙切齿,你得小心被人刺杀。”
“在天子脚下,亡国之犬能奈我何?”七郎骄傲地说,“那高福倒是想找我麻烦,也被我打脸了!”
萧凌失笑:“你这孩子!以后我不在京兆府了,你少惹些事吧!”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从来不惹事,都是别人送上门来被打脸。”七郎笑着,又问:“萧大哥,其实我们都很疑惑,所谓六部九卿,大理寺少卿也是高官,再进一步就是宰相了,你为什么要外任呢?以您的家世,难道还怕得罪人吗?”
要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在京兆府任职那么多年!
所以要说大理寺的官容易得罪人,萧凌应该也不会怕啊!
本朝官员,都以京官为贵,派外任一般都被认为是贬官。
萧凌任辽东刺史,京中就有人议论,是皇帝不喜他了,贬谪边疆。
萧凌正了正神色:“阿全,你当官是为什么?”
七郎自信能坦荡回答萧凌的问题,不是讲大道理,而是摆事实。
“我想为国家、为百姓做些事,不辜负来世上走一遭。”七郎郑重地说,“我这么说,可能很多人不相信……”
“他赵全一个穷小子啊,肯定贪图高官厚禄、光宗耀祖,当官就是为了挣钱啊!”
“这样的穷小子,一旦当上大官,肯定比谁都贪!”
七郎捏着嗓子模仿了两句话,随即自己笑了:“其实想光宗耀祖、想发财也没什么错。但人总得有点更高的追求吧?”
萧凌神色郑重,点头示意七郎往下说。
“萧大哥,很多人羡慕我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军器监的主簿。其实在想要不要研究火器时,我是犹豫过的……嗯,并不是因为把头发烧了。”
“而是,这不符合我的发展规划啊!我当时已经是王府典签了,只要科举得中,将来或是外任下县令,再升门下省御史,按部就班走上朝堂,这才是清流正途。”
……比如同样出身寒门的马周,就是从门下省监察御史,一步步升上去的。
“但是研究火器,一下子就走上了岔路。”七郎叹息着。
七郎的意思,萧凌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