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僧只律》记载,众人去见佛祖,问印瘢纹身一事,佛说‘从今往后,有纹身的不应出家。’,此人在背上刺毗沙门天王像,又为非作歹,已是亵渎天王,此五逆十恶之行!何不请天王下降以责之。”七郎庄严地说。
武侯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赵郎君的话文绉绉的,但“请天王下降”是听懂了!
“赵郎君……啊,圆润沙弥,你果真能请天王下降?”姚大业震惊地说。
“阿弥陀佛。”七郎垂眸,“此事我要和萧大哥安排一下时间,略作准备,应是不难。”
那就是可以了!
武侯们看七郎的目光顿时火热,高僧!这是一代高僧啊!
原来俗讲传闻都是真的!他们之前还以为是和尚吹牛呢~~
七郎让傅大郎先回杂货行,自己去见萧凌。
“萧大哥,其实我还有一个更直接的方法,此人为非作歹亵渎天王,既不好杖天王像,何不把他后背的皮直接剥下来?”七郎先说了一个主意。
萧凌瞪着七郎:“你还有做酷吏的天赋了!此人虽横行市井、寻衅滋事,却没有剥皮的惩罚!天子脚下,得按律而行,不可滥用私刑。”
“阿弥陀佛,那只能用麻烦一点的方法了。”七郎略有些遗憾,讲出了第二个建议。
萧凌听完之后,微笑:“这个主意倒不错,还可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嚣张的浮浪恶少。”
至于七郎能不能做到,他没有怀疑……赵七郎的幻术,是给魏王和太子都表演过的。
接着,他又提醒七郎:“君子之道,行得正坐得端。酷吏者,能使人畏惧不得人尊重,为君子所不屑也!”
七郎低头受教。
……其实,佛教对亵佛者的处罚才重呢,要下“等活地狱”。堕此地狱者,手生铁爪,见亲人以爪相掴,至血肉竭尽……
佛,从来就不止是慈悲。
数日后,浮浪恶少牛二再次因寻衅滋事被抓到万年县衙。
他故技重施,露出后背的毗沙门天王像,有恃无恐地大笑:“毗沙门天王在此,你们还不速速跪拜?!”
这一回,万年县衙开放了公堂,门口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一些开小酒家、食肆的,常被这些浮浪恶少欺负,吃霸王餐不给钱,还动辄在店里斗殴;
还有一些路人,只因多看了这些人两眼,就挨了打……“瞅啥子瞅?吃俺一拳!”
这会儿看牛二在县衙都如此嚣张,一个个张口结舌,敢怒不敢言。
赵六郎和安二娘、董月明、董昊也站在人群中,他们是来看七郎大发神威的!
牛二的笑声还回荡在公堂之上,七郎披了一身锦绣僧袍,领着两个大和尚从公堂侧门走了出来,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亵渎天王!”
……那两个大和尚,是七郎从兴国寺斋堂请来的,全都是肥头大耳,只要不说话,端得是宝相庄严!
这种事,哪里用惊动住持长捷法师?只要请两个做斋饭的师侄就可以啦~~
牛二见到和尚走出来,一怔之后笑道:“你一个留着头发的假和尚,能奈我何?”
七郎不理牛二,对万年县令行了佛礼:“令君,此人亵渎佛门天王,今日我要请天王临凡以惩戒之!”
万年县令早得了萧凌的嘱咐,肃容道:“此人滋扰百姓、作恶多端,按律当杖责!有劳小沙弥了!”
七郎微微颔首,看向牛二:“你说你背上刺的是天王像?那就请天王出来认一认!”
围观的人群传出“嗡嗡”声,都在小声议论……
“这个小沙弥是何人?真能请天王?”
“你不知道?他是慈惠禅师的高徒,去年兴国寺俗讲,就有讲他西行伏妖故事。”
“哎呀!他就是圆润大师!他如何还未剃度?”
“听说,圆润大师发宏愿,要先入世渡人再出世度己!”
……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师很厉害就是了。
牛二的一些党羽也在人群中,将信将疑地看着堂中的七郎。
七郎是从不让人失望的,只见他手指上空,就有无数干花瓣凭空出现,在公堂内飘飘扬扬,隐约有暗香。
众人的目光被空中的花瓣吸引,七郎趁此时间解下僧袍往前一扬,须臾之间收回僧袍,一尊高大的毗沙门天王像凭空出现在公堂内。
先是漫天飞花吸引人的目光,再是凭空出现的天王像,这一手无中生有藏狭术,震慑得全场鸦雀无声。
而这尊高大的彩绘泥塑天王像,可比牛二背上的刺青要庄严多了!对比得那刺青,就像是假冒伪劣品!
人群之中,不知有谁领头,率先朝天王像跪下,激动大喊:“天王降凡了!”
可不!
这是他们亲眼所见,天王是凭空出现的!
“天王降凡了!”人群呼啦啦地朝天王像跪拜!
七郎朗声道:“牛二,你假天王之名为恶,今以天王之命,杖责恶徒!”
牛二的罪行,本来就该杖责。此前只是碍于天王像,差役不敢行仗而已。
如今七郎俨然就是宣读天王的法旨,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万年县令大声说:“取新造筋棒来,杖打至伪天王像消失为止!”
差役们有天王做胆,气势雄浑地取出新造筋棒——直径有三寸之粗,缠绕着动物的筋,打在人身上,那是皮开肉绽。
众目睽睽之下,牛二被压在地上,也不限定多少棒,直打得他整个后背没有一块好肉,皮肉都翻开,那天王刺青自然也没了。
牛二从七郎取出天王像就懵了,等差役押着他杖责时,他痛得回过神来,大声地叫唤,直到后面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这些浮浪恶少平日不知欺负了多少人,如今这下场,只令人拍手叫好……平日可嚣张了,怎么也像狗一样叫唤?真没骨气啊!
七郎盘腿而坐,在牛二的呼痛声中朗声讲经:“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五恶者,一曰‘杀父’;二曰‘杀母’……”
牛二的声音越来越小,七郎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只见漫天飞花再次出现在空中,渺渺佛音之中,七郎一展僧袍,毗沙门天王像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人群中有看过藏狭幻术的,一般藏狭术变的都是容易藏的小件东西,比如空盆变蛇,帽子变花变鸽子的……
但这高大的佛像,实在难以想象藏在哪里。
难道说,这不是幻术,而是真的天王临凡?
一般来说,人们听完俗讲都会鼓掌,可此时受震撼太过,众人竟反应不过来。
见七郎缓缓站起,有人恍然大悟:“圆润大师莫不是天王之子,故能请天王下凡?”
“是了,必是如此!”
…………
七郎不再看奄奄一息的牛二,也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对万年县令微微行礼,带着两个胖大师侄步履庄严地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