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被从椅子上特务揪起来的时候,身子扭动了一下,试图反抗特务的揪拉行为,他本来是面对着驴二,但这一扭动身子,就变成了侧身对着驴二。
古先生的双手,被手铐反铐在背后,在他面对驴二的时候,驴二看不到他的双手,但当他侧身对着驴二的时候,驴二就看到了他被铐在背后的双手,至少,看到了一只左手。
虽然古先生家中,并不是明亮的电灯,而是黯淡的煤油灯,虽然驴二只看到了古先生的一只左手,但他锐利的目光,仍然看到,古先先的左手,小拇指齐根而断。
驴二的脑子,在看到那断指手掌的时候,好像突然被雷电击中般,灵光迸发,大脑迅速高度运转着。
他记得汪冰儿说过,陈念东,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说话是济南口音,这一切,都和面前这个古先生符合,最符合的就是,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齐根而断。
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凑巧的事,驴二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古先生,就是汪冰儿所说的陈念东,虽然这两个名字,可能都是化名,但肯定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个古先生就是陈念东之后,驴二又迅速推理此人是真的地下党,还是日伪派来试探他的特务。
可惜,关于陈念东是不是地下党,祝奉明明天才能告诉他,他等不及了,现在事情紧急,他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推理。
此人的确有可能是地下党,先在海阳活动,试图统战汪道直和高亮,又来烟台活动的时候,被孙正堂发现了,暴露了行踪。
但是,驴二仍然感到不对劲,因为孙正堂刚才说了,两年前,孙正堂曾经抓住过这个“古先生”,如果两年前,古先生就在烟台活动了,祝奉明肯定会知道此人真是地下党的同志,不会等到明天再给他答复。
如果孙正堂说这位古先生,是地下党的普通人员,祝奉明有可能不认识,但孙正堂说了,此人是地下党在烟台的高层人员,那么,同样身为地下党高层人员的祝奉明,就不可能不认识此人了。
当然,驴二也知道,这个判断有可能出错,也许祝奉明认识此人,此人的确是地下党,但祝奉明为了保护此人的身份,就连驴二也没说出实情,或者要通过领导的允许,才告诉驴二实情。
可是,驴二仍然认为,此人有六成不是真的地下党,而是日伪派来试探他的汉奸。
驴二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孙正堂交给他的那把新手枪。
他的手枪,本来用得好好的,孙正堂却换走了,交给他一把新枪,这把新枪之中,肯定有猫腻,不是没子弹,就是空弹壳,不过,他虽然还没开枪,但凭着手感和重量,他认为枪中有子弹,但应该是空弹壳。
孙正堂为什么要用一把空弹壳的手枪,换走他实弹的手枪,当然是两个目的,一来是担心他用实弹,射杀孙正堂等人,二来是希望他认为这是实弹,用来向“古先生”开枪,以此试探他是真的会杀地下党,还是为救地下党杀射孙正堂。
这些复杂的推理和逻辑,在不过三分之一秒的时间,驴二就推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决定,向古先生开枪。
但是,在开枪之前,他还是要确认一下,古先生左手的小拇指是否真的断了,是否因为灯光的暗影,他没看清楚,如果古先生的小拇指没断,那么,他刚才的推理,将全部推倒,他只能再另想办法,重新决择。
驴二一手举着手枪,一手迅速一抓,抓住了古先生的后衣领,一用劲,把古先生的脑袋,按在桌上。
他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是粗暴残酷,好像是要把古先生按在桌上,对着后脑开枪,但其实,他是为了看清楚古先生被铐在背后的双手。
古先生趴在桌子上之后,驴二看得更清楚了,没错,古先生左手的小拇指没了。
驴二心中有数了,一手按住古先生的脖子,一手扣动钣机,对着古先生的脑袋,连开三枪。
“怦,怦,怦----”
三个弹壳从枪口射出来,但并没射进古先生的脑袋中,碰了一下就弹开了。
驴二心中笑了,知道自己判断正确,但他却假装惊讶,举起枪口,向枪膛中观看,好像在惊讶为什么子弹打不死。
孙正堂一直冷静的观察着驴二的反应,由于驴二在思索的时候,动作没有停顿,表面很平静,孙正堂没发现可疑,直到驴二观看枪膛的时候,孙正堂才哈哈大笑,站起身子,对着内室喊道:
“萧先生,山崎大尉,现在你们相信少秋了吧?”
随着孙正堂的声音,萧重生和日军山崎大尉,从内室走了出来,二人都脸带笑容。
驴二假装一怔,随即又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
“萧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耍着玩吗?”
萧重生微笑道:
“少秋,你不要生气,这是对你的一次测试,事实证明,你通过了测试。”
山崎大尉笑道:
“赵先生,请你不要怪萧先生,是我们特高课对赵先生仍有些疑虑,才请萧先生帮忙,对你进行测试的。”
驴二冷笑一声:
“测试?疑虑?山崎,我赵少秋把霍三的脑袋都给你们日本人送来了,你们还对我有疑虑?”
“那么,我请问,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不会对我有疑虑,才不再测试我?”
“是不是要我把我老蒋的脑袋,也送给你们日本人?那我就对不起了,我没那个本事!”
山崎大尉有些尴尬,讪笑着说不出话来。
孙正堂在旁边打圆场,他拍拍驴二的肩膀,笑道:
“少秋,不要生气啦,咱们特工处的人,每个人都要经过一次测试,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
驴二有些不悦的说:
“孙哥,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当老大哥,日本人不相信我,倒也罢了,连你也不相信我,太让我寒心了。”
孙正堂笑道:
“行啦行啦,明天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孙正堂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一把钥匙,亲自为古先生打开手铐。
古先生微笑着,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向驴二伸出一只手掌,笑道:
“赵先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陈山华。”
驴二并没伸手相握,淡淡说道:
“你不是地下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