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飞虽正面攻击双枪人,但被他刚才一招所逼,颜面尽失,知道自己在六人中武攻最弱,所以是进的少,退的多。一见杨英遇险退后,他先一步撤下,谨防双枪人伤了自己。杨英重守,马如飞重退,张南起一清二楚,苦于自己刀法招招被双枪人了如指掌,一时无可奈何,只得抖擞精神应对。
“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张统领,皇上重开武林谱,天下武人尽可参与,今天如果你不给请帖,这棵树就是下场!”
用笛人见诸人心露怯意围而不攻,只张南起一意拚斗。就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击在旁边一棵大松树上。松树虽纹丝未动,但松针纷飞而下,顿时成了一棵秃树。六人看得清清楚楚,均暗自心惊。此人内力之强,实已达到登峰造极,若是这掌拍在六人中任何一人身上,血肉之躯焉能抗过。现在,即使是六人联手与他相抗,也难以取胜,更不提双枪人招法神鬼莫测了。
张南起知道这是威慑自己,但毕竟与来人武功相去甚远,干脆就收手罢斗。他也清楚,两人所报的诗派门人,只是一种借口,江湖中还从未听说过有此门派。不过,他很想知道双枪人武功进境如何,是以拼命出招相攻,眼见他招法精妙,心下不由点头。看来女儿嫁他,并不委屈。
他把眼光转向白世奇,而白世奇家学渊源,想从他神情中看看是否知道两人来历。但见白世奇面无表情,显然并不认识。倒是杨英,心里已经知道用笛之人是何许人了。
眼下之势,张南起是进亦难,退亦难。两人武功高强,倘若真不与他们武林请柬,再闹将下去,几个人到东北的意图将全然落空。毕竟身上也有他们的请帖,何不给了他们,摆脱两人纠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请问张统领,请帖你是愿给还是不愿给?”
“给不给不在你,在我。只要你们说出真实身份,我情愿担起责任,把请柬交给你们;但如果你们说了假话,我宁可玉碎也不瓦全!”
“好,我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
持笛人说着话,眨眼间飞旋一周,堪堪把六人的穴道全部点封。他身法手法之快,实令六人无从防范。然后,他走到杨英面前,伸手撕下他的假面皮,杨英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千面阎罗杨平。
双枪人走近问道:“此人是谁?”
持笛人道:“原天花宫宫主,杨平是也!”
双枪人大声道:“原来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提枪猛抖,枪尖堪堪削去了杨平左耳:“我们今天不想杀生,虽饶你一命,但须在你身上记个符号。以后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少了一耳,看你还怎样易容千面害人!”
五人见杨平左耳随枪而落,血顺脸流下,与其苍白的面色相衬甚是恐怖,心中均无比惊骇。
持笛人这时走到马如飞身边,从其衣袋内掏出十张大红请柬,道了一声:“武林帖不必送了,我们如数收下。穴道过一个时辰自解,后会有期!”
说着话,他打了声呼哨,一白一红两匹马应声而来。他们双双飞跨马背,扬鞭而去。六人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
穴道自解后,杨平被白世奇包扎好耳朵,马如飞怕众人怀疑他,立即大声叫道:“咱们六人中肯定有内奸,不然他怎么知道请帖会在我身上?”
黄雄轻视地扫他一眼:“马大人莫要再搞内讧,依他功力,在点我们穴道之时,早已摸到了你身上的帖子!”
张南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白世奇问道:“张大人,现在我们失了帖子,又不知他们底细。您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南起还没答话,杨平就轻声道:“此事不难,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人!”
张南起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急声问道:“真的?”
杨平遂把在武昌和苏州认识刘文蒙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刘文蒙精于易容,因此能看透我的面目;再者,他手中的笛子,正是他惯用的兵器。只要知道是他截了我们,只须我们如此这般禀明东厂,就可交差!”
他把心中的想法对五人说了,众人连连点头。
其实,张南起比五人更明白拦截他们六人的另一个人是谁,虽然他刻意变音易容,但毕竟曾在他手下跟了几年。早在刚才打斗中,他就隐约猜到双枪人就是常光远,但他不愿说明。原因很简单,他不能引火烧身。
失了武林帖,再到聚贤庄实无多大意义。虽然他们猜测两人肯定与聚贤庄有关系,但没有真凭实据,也难以去找聚贤庄的麻烦。加之张南起此次关东之行已如愿见着佩佩,心中早放下心结。现在又见常光远武功飞进,他也放心地把佩佩托付给他,使他释开心中愧疚。
当六人回到官家驿站,张南起写封书信托人送到聚贤庄上。把路上情由说了一遍,并说准备回关内了,托众人看护好女儿等等。
看到父亲的信后,张佩佩失声痛哭,几个人谁也劝止不着。原来张南起在信中让她原谅自己害她奔波,并说回京后,即辞去锦衣卫职事回原籍养老。
青面狐赵铁友此时一身功力已失,整日里抱着小纪青玩耍,心里早放下许多江湖恩怨。知道父女连心,倒央了红毛狮郑凤鸣带着常光远和张佩佩追赶六人,让他们父女再见上一面。
他们在广宁附近追上六人。父女相见,自是悲喜交集。
白世奇五人见有红毛狮郑凤鸣在旁,也不敢造次。
看看父女情绪稳定,常光远上来跪下磕头相见。张南起已从佩佩嘴里证实自己的猜测,虽然心里很不好受。但他知道木已成舟,这是女儿的选择,况且两人暂时还不能回到京师,所以就对女婿好言宽慰,嘱他好好陪着佩佩。
郑凤鸣走上来,对五人说道:“关东六张帖子,不烦你们相送,现都到了正主手中。至于我们四人的,也收下了。少林比武大会,我一定去再会白头鹰的!”
在茫茫的大海上,一艘小型海船张帆疾行,在宽大的船头,刘文蒙和常光远两人坐在船首,对着浩瀚的大海,默默沉思。
离十月初十重排武林谱少林比武的日子,虽然还有两三个月,但他们还是在七月下旬离开关东聚贤庄,从半岛南部港口经海道径向山东而来。
这次张南起来关东,也带了关之阳给赵铁友的密信。关之阳在信中告诉赵铁友,当今圣上对云仙公主甚是关心,对待在她身边的人并没有通缉。而当初祭奠安王那一幕,只是演给太后看的。现在朝中均知假冒郡主的那个人已死,只要长公主不再出现,他们可以回归关内,因此就送来了四张去少林的请帖。不过,关之阳说,天子要刘文蒙进京面圣,希望他能八月到京。
对关之阳的话,赵铁友半信半疑。不过,对朝中不再通缉他们倒也乐见其成。他与郑凤鸣、张玉林、刘文蒙、常光远商议后,决定人分两路,一陆一海奔赴关内。此时云仙的精神状态极好,在聚贤庄帮着马静教习各族子弟习字学习,得知刘文蒙要回关内,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极不方便,而纪青还小,爹身边又离不开人,就交待了他一番话,决意留在关东聚贤庄等他带人归来。
这样,按青面狐赵铁友的安排,神刀铁面侠张玉林持着朝廷的武林帖,八月带了关东群雄经山海关走陆路到中州。而刘文蒙常光远两人从海道去山东,最后在中州少林汇合。
与刘文蒙一起的,除常光远张佩佩外,还有马静和戴明杰一干人,他们是来曲阜找马子阳,准备把他接到关东聚贤庄。之所以走海路到山东,刘文蒙还要到百会山庄去一遭,归还天道教红衣师姐姬天娇给的《太平精要》一书,见见师姐和如画。如果她们愿意,他也想把她们这许多人接到关东居住。至于孙家镇诸位亲人,按赵铁友伯伯的打算,最终也要来关东落脚。
刘文蒙大动周折,并非是一时之意。按大明朝婚姻制度,作为举人,他婚姻只能有一妻一妾,但身边现在有这么多红颜知己,只有迁到关东,才不会受大明制度的约束。当然,这也是云仙公主的主意。
此次远行,压在刘文蒙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由于赵铁友武功尽失,心生归隐之心,在他们离开之时,说出自己今后要留在聚贤庄,安心教育赵纪青。郑凤鸣虽然极想到中州会一会白一兴和周元霸,但割舍不了老弟兄的情感,再加上家人在天磨峰受冻挨饿,已经十不存一,因此也表示要留在关东。只是,他郑重嘱托刘文蒙和常光远,要在少林打败白煞和周煞,替他们报仇。
常光远是内陆人,惯的是骑马,乍一坐在海船上,初时并无异样,但一经风浪颠簸,竟晕起船来。刘文蒙生在水乡倒还好些,只好拉着他走上船头,迎风站立。两人对着浩瀚的大海,浮想联翩,自觉人生就如同滴水一样,汇在大海里极其渺小……
“文蒙,以前听说过海,也在钱塘看过,但如今身临海中,对着茫茫无际的海水,总觉出自己太渺小了。你想过没有,你本可以借科举成名,风风光光过此一生;即使考不中进士,也能平平安安坐享荣华。可你选择了救公主,反而颠沛流离,甚至成了通缉的要犯。你后悔吗?”
听到常光远的话,刘文蒙想起赵伯伯的嘱咐,淡淡地笑了笑。
“以前我是有过一丝闪念,如果不这样选择的话,或许会成为名留青史的人。但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云仙有我的儿女,我已经很知足。其实人生有多种选择,但无论哪一种选择,只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又哪来诸多后悔呢!正如人在海上,虽明知前面有风暴暗礁,但却不能后退。何况当今朝局,忌贤妒能,黑白难分,纵使高中榜首,又哪里有施展才学的空间?”
“兄弟此言霍然。四海为家,作为你我并不可惧。但她们要想有个安适的日子,怕是难上加难了。赵叔叔及我师父武功绝伦,倘落如此下场,对这次武林大会上战胜白煞黑煞,我心里实在没有多大把握。我怕你我再遇险犯上,家就难保了!”
“常兄何出此言?”刘文蒙注视着常光远,眼光中有点不解。
“文蒙,这次我和佩佩入山东后,打算回京一趟。毕竟佩佩身上已经怀了孩子,不去见见家人说不过去。希望你能谅解!”
刘文蒙见常光远如是说,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并且告诉我,我很欣慰。这一路走来,把你们拖入两难之中,是我们夫妇对不着你和佩佩!我和云仙公主,今生已经割舍不开,京城我就不去了!仪礼我已让云仙装在佩佩的包裹之中,回京代我向张统领问声好!”
“我们兄弟,虽萍水相逢,但光远知道分寸,不该说的肯定不说!”
两人看着浩瀚无垠的大海,心里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不再言语。
“常大哥,佩佩姐晕得厉害,她叫你过去!”一个女仆钻出船舱,对常光远喊。看常光远进了船舱,刘文蒙也回了自己的舱内。
在海上走了两天,还有一天就到胶南靠岸。这天后晌,常光远独自一人正在船头观望,却无意中发现了情况。立即叫出了刘文蒙和船老大。
原来有两艘大海船一前一后从东面正向他们驶来。
“坏了,是东瀛人的船!”船老大惊慌失措。
他知道,在这片海域碰上东瀛海船意味着什么。
听到船老大的担心,刘文蒙很果断地说:“你告诉船上人不要出来,我和常大哥来对付他们!”
东瀛人的海船是海盗型,船帆极大极多,又装着小型火炮。现在跑是跑不了的,最好的办法是示弱不让他们攻击。
也许东瀛船上的人根本没想着攻击,对付大明这类小海船,他们无须浪费珍贵的火药。其中快一点贴近海船上的东瀛人,看着这只船上只有两人站在船首,他们手舞足蹈准备拿绳套船上的锚桩。
两船相靠,东瀛大海船上的水手,准确地把粗大的缆绳套着刘文蒙船上的锚桩,接着有五六个东瀛人挺刀窜到他们船上。
不容他们立身稳当,刘文蒙飞身向前,弹指骤发,把四个东瀛人打落海中。另两人看见他神武,缩身而回,动手解开刚拴好的缆绳。
刘文蒙叫声“不好”,知道两船分离后,他们会用火炮来轰。于是纵身飞到东瀛大海船船头,一脚踢倒解开绳索的人。
此时就见东瀛一帮人执刀从船舱内纷拥而来。当先的这人,恰是泰山比武时的小林。看见小林,刘文蒙立即想到藤原平和藤原英子。
但此时根本无暇说话,这帮东瀛武士已攻了上来。他左右手挥开,把小林两边的武士尽数逼走,身形一转,右手扣着小林的要穴。
“不要动,我找藤原平!”还好他跟英子学过简单的东瀛语,因此喝了一声。
本来首领一招被擒,这些东瀛人投鼠忌器,听他叫了一声,立即站着不动。
刘文蒙松开小林,对他说了一句:“我刘文蒙,找藤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