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派西门长捷拜领高招!”他一报姓名,擂台下众人欢声雷动。
这时刘文蒙才知道原来此人是峨眉派掌门。
擂台主持张南起见大名鼎鼎的峨眉派掌门出来打擂,暗吃一惊。他想不到今天竟都是些老英雄们出来打擂,刚才的重云子和现在的西门长捷,武功虽说都不臻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本来擂台是借机推出和选拔新人,这些老者就是赢了也不会被选中,因此就想阻止。但擂规告示很清楚,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愿意皆可上擂挑战,因此他非但不能阻止这些人,就连武林中诸如少林、武当的高手过来,也只能让他们打擂。摆擂的宗旨是为光大武学,但他更清楚,大内东厂厂督一再交待的这个擂主,他一定要周护安全。因此不得不出面阻止西门长捷打擂。
“西门掌门武功享誉江湖,天下独步,本就技高一筹,我看这个擂不必打了。奖金照付给你,下去把机会让给那些年轻人吧!”
“张大人,你这话我不爱听。老道打擂,并不是看区区奖金。此擂主功夫与中州武学大相径庭,我怀疑他不是我们中华武者。因此才想切磋一二,不行吗?”
张南起很吃惊,既然西门长捷有所怀疑,这个擂就更不能让他上了:“此人乃是东厂推荐,没有证据的话,西门掌门最好不要说!”
“张大人千般护着这个东瀛人,难道有什么隐情?”
“西门掌门,莫要信口胡说!”
当时东厂人把他推荐为擂主,张南起起初是拒绝的。大明提拨人的擂台,让东瀛人来当擂主,这不是胡闹吗?但东厂厂督传来的话,让他不敢再反对。因为,这人当擂主,是年轻的圣上决定的。圣上喜欢习武,见到内官监推荐的东瀛武士身手很特别,就想看看大明武者的武功,对上东瀛人的手段,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正是因为如此,张南起才极力阻止西门长捷打擂,他怕他失手把这个人打死,没法向圣上交待。
“我西门长捷走南闯北,什么蹊跷事都见过,只唯没见过大明摆擂台选拔武官,竟让东瀛武士来当擂主。这倒是个稀罕事!”
台下众人听他第三个擂主是东瀛人,群情激昂,叫喊着要杀了此人。
其时,东瀛来大明人数众多,多数是学习、经商、通贡而来。但也有少部分武士,看到大明繁华,就结伙乔装成海盗,在沿海抢劫滋扰大明,让大明官民深恶痛绝。孔方时陷害剑笛侠马真,就是找这个借口。
“西门道长,纵使他是东瀛人,也是朝廷委派而的。你不要再惑乱人心,如果搅了擂台秩序,当拿你试问!”张南起有因说不出,只能迫西门长捷退下。
“张大人,枉你主持了这么多年擂台赛,现在东厂允许东瀛武士来当擂主,就不能容我大明人来打擂吗?”
“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来人,把他请下擂台!”
眼看要激起众愤,张南起急叫过一边的锦衣卫,强行要上台撵人。正在台上台下闹得不可开交,就听下面有人喊了一声:“我来打擂!”
随着叫声,从人群中窜上台一个年轻公子,他提了柄铁剑,拦着正要撵人的锦衣卫,对西门长捷施了一礼,道:“西门掌门,对付东瀛人不用劳您的大驾,我来会会他!”
说着,来人使了一个“开门揖盗”,对着擂台上的矮个中年人。
西门长捷见有人上擂,连连冷笑,但也不得不退下擂来。
矮个中年人对刚才众人的话听懂一半,见方才擂下大乱,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来了个年轻人打擂,便徒手欺上来。
年轻公子也不报姓名,用铁剑猛攻矮个中年人。矮个人一时贴不到她跟前,只得围着他团团乱转,台下众人大笑。
年轻公子似是知道东瀛人的武功招式,只在他身边左右游走,不与他身体接触,用一支铁剑不停进攻,瞬时攻了十几招。西门长捷看了他使剑的招式,先是点头,接着又是摇头。张南起在台上看着看着也不禁起了狐疑之色。
这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张佩佩,她见西门长捷与父亲争执,而父亲极力维护东瀛人,心中有气,就夺了郑甜甜怀中的铁剑冲出来,刘文蒙想出手阻拦已来不及,急得直跺脚。
台下见张佩佩武功甚是平常,若不是使了近几个月中刘文蒙所授的精妙剑招,五十招内就会被东瀛人摔下摆台,心中大是失望。但也不得不为他拼死相斗的情绪感染。
张佩佩逞强出头,本是抱着阻止父亲轰走西门掌门的目的。初一交手,她按着刚才听到的和尚指点,不与东瀛武士身体接触,就先用刘文蒙传授的素女剑法,然后又用师父教给自己的武功,堪堪自保。可时间一长,她所有的破绽就出来了。
这个东瀛武士小林似乎颇熟悉中国武功,起初不敢冒然进攻,但一抓着对方漏洞,攻势就层出不穷。只见他使了一招虚掌,晃过张佩佩的剑锋,接着用一只手把铁剑粘着,凑机一手抓着张佩佩的后背,轻轻地把她举在头顶,就要向台下摔去。
“慢着!”张南起惊呼。声音还没落下来,就见张佩佩的身体已斜飞出去。张南起眼睛一闭,道声:“完了!”
就在张佩佩身体下落离地两尺,有两只人影飞过,双双托着了张佩佩下落的身体。众人见她无事,愣过神来,这才看清台上东瀛人像木偶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暗器打中穴道。
张佩佩是被一个胖大和尚和年轻人托起,才没有落地摔伤。
此时常光远跃上擂台,把铁剑捡起来。
“佩佩!”张南起从主持位上站起来,走到台前对刚站稳的张佩佩道,“怎么是你!”
“爹!”张佩佩叫了一声,眼泪就顺脸淌下。
胖大和尚从刚才一托之间,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子,这时见父女相认,就转身走开,年轻人也随即走了。
“恩师,学生没有保护好小姐!”常光远上来相认。
“哼,乔装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回去再说!”
张南起见女儿无事,脸板了起来。
众人明白是主持千金打擂,一时议论纷纷。
常光远把剑抛给刘文蒙,听见广佑大和尚对刘文蒙说:“小施主瞬间弹指击中东瀛人的要穴,使他发不出力道把姑娘猛掷下来,然后再飞身救人,这其中机巧,老纳十分佩服!”
西门长捷看着刘文蒙问:“不知公子出自何门下?”
刘文蒙见两人相问,已知道两人对师父没有恶意,于是走上前:“晚生愧领夸奖,我的师父刚才两位前辈曾提起过,就是剑笛侠马真!”
“怪不得有这么好手段,原来是马大侠的高徒!”西门长捷听到刘文蒙的师门,转身指着胖大和尚道,“这位是当今少林四大长老之一的广佑大师,老道是峨眉派的西门长捷!”
“晚辈见过两位前辈!”刘文蒙对二人深施一躬。
“不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是先解了那人的穴道!”
听广佑这么一说,他这才注意到台上台下已经乱成一团。那个东瀛武士还僵站那里,已经有锦衣卫准备把他抬下去。刘文蒙扬手弹指,东瀛人穴道瞬时解开。
东瀛武士身子一自由,并没有立即走了,他对着擂台下的人海,虽然不知是谁瞬间封穴解穴,但还是虔诚地合起双手,跪地认输致谢。
西门长捷道了一声:“看来这个人还有点人性。”
就在他说这话时,却见一个高大的汉子跪下向刘文蒙磕头:“师父,收我!”
刘文蒙立即把此人搀起,原来是藤原平。
藤原平本来在刘文蒙身边看擂,当看到与自己同来大明的小林上了擂台,心里很是激动,这才喊了一声。接着见他接连打下两个挑擂的人,心里无比兴奋。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自己跟了几天的书生扬了一下手,小林就动弹不得,他还以为是他使了什么魔法;但接下来,又看见这个人抬手一下,小林就活了。
这难道是中华传说中的点穴大法?不正是自己到大明来要学的神技吗?所以,他想也不想,就跪地向刘文蒙磕头。他以为,这样自己就是他的弟子了。
西门长捷看到刘文蒙对藤原平好像很熟悉,就问:“公子与东瀛人是朋友?”
刘文蒙看他和少林的广佑大师都注视着自己,解释道:“前些天在曲阜见到藤原君仗义扶助弱小,有一面之缘。擂上的小林,可能是与他一道来大明的朋友。小林能当擂主,或许是上面的意思。兵法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西门长捷拍了一下头:“公子释疑,让我恍然,倒是我格局小了!”
广佑也点头:“天下武学,奇异多彩,若困于一派得失,必会固步自封!看来上面有明白人啊!”……
第四个擂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西门长捷一见他出来,就向众人道:“此人叫金明,是四川青城派掌门人一支戟金玉鹏的儿子,拳脚功夫不错。尤其是所用兵器方天画戟,在川中无一对手,这次擂台上已是十连胜了。”
“老纳听说过,川中金家的戟法乃天下兵器中的一绝,不知今天有谁对他!”
二人正说话当儿,就见一个着黑衣老者飞身窜上台来。他手中握两把铁钺,上台就道:“听说你的方天画戟无人能敌,今天我特来会会,拿兵器吧!”
“来人报上名姓!”主持台问话。
“什么名不名姓不姓,他打败我再报不迟。”
台下众人一阵大笑,原来他把话说反了,应该是“我打败他再报不迟!”
金明见来人站着不动,对自己甚是蔑视,等自己取武器相斗。心道,如此狂妄,我一会让你死无全尸。就从擂台架上取下方天画戟,立了个门户。
黑衣老者见金明执戟在手,就踏上一步,一招“二龙戏珠”,一钺去击金明正胸,一钺去挡画戟。金明见钺到人近,并不理会双钺,用戟“唰”地刺出,直取黑衣老者腰间。黑衣老者闪身侧过戟头,双钺回拢,硬生生夹着方天画戟。
金明欲回戟,无奈双钺夹的太紧,竟然动也不动。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声:“还给你!”
他把双钺一松,由于金明用力过猛,竟蹬蹬蹬退后五步,还没回过神来,又听黑衣老者欺近身旁道:“拿来吧!”居然把一支方天画戟用单钺钩走。
黑衣老者把金明的方天画戟在单钺上耍了几下,抛向空中,直直落地,扎在擂台之上。
“哈哈,无人能敌,真真是无人能敌!”
黑衣人大笑两声,撇下金明,纵身跳下擂台,把看擂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人是谁?竟能单钺夺戟,使金明连还手之力也没有?”西门长捷见此人一招就制着金明,禁不着问一边的广佑。
见广佑沉默,若有所思。刘文蒙知道两人不认识此人。心道,他怎么也来了擂台?就是不知红衣姐姐和白衣师姐过来没有。
“武林中用钺的本来少之又少,单钺夺戟,靠的是硬功,更靠胆识。此人功夫之高却无人识得,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来。”广佑小声道。
“道长不妨说来听听。”
“‘天道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道长可曾听说?”
“您是说他是神秘天道教中人?”
“除却天道教中高人,世上还有哪些要隐名瞒姓!”
西门道长暗暗点头:“天道教隐藏多年,暗中发展,此举却派人打擂,依大师看,是何征兆?”
“老纳有个预感,怕是武林中又要遭一番血雨腥风了。”
刘文蒙听二人说话,内心不由不佩服广佑大师所见渊博,因为那黑衣老者正是天道教的左护法巨灵神洪天霸。
第五个擂主-——一身素白,一个年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出场了。
她一出场,台下众人顿时无声。
“此人是内官监太监关之阳的干女儿关鹰,轻功特别好,前九天死在她鹰爪功下三个年轻人,相当惨!”西门长捷见她出擂,脸上的神色也庄重起来。
刘文蒙见说是关鹰,不由也留神打量。只见她穿了一身白衣,脸色红里透亮,身材甚高,两条手臂出奇的长,显得英姿勃勃。若不是西门长捷说她杀人不眨眼,刘文蒙还真以为她是女中豪杰。
她出擂半个时辰,台下竟无人应擂。因为台下人都知道这婆娘面善心狠手辣,特别是对年轻人,出手绝不留情,不是扯断了脖子,就是挖出了双眼。
又等少许,一个着土黄色衣服的青年人拨开众人,飞窜到擂台,道:“福建武夷山逍遥谷陈坤领教你的鹰爪神功!”
“还是武夷山逍遥谷的人,前天一个叫陈枢的已经被我打残,难道你想找他配对不成?”
“呸,恶婆娘,陈枢是我二哥,原本想借打擂投报国家,但被你用阴毒功夫挖了双目,我今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着话,陈坤双足一并,右手一摆,作了个“懒扎衣”道:“废话少说,上来吧!”
“你找死!”关鹰见陈坤起宋太祖长拳势,就金鹰展翅,一手去锁,一手去抓。陈坤闪过一锁,躲过一抓,变势一个“井拦”,去击关鹰头部。关鹰早料到有这一招,顺势鹞子翻身,把一条长长手臂变成蛇形,使了一招“怪莽出穴”直穿陈坤头部。陈坤见关鹰变拳,来了招“鬼蹴”,以不变应万变。转瞬间二人斗了三十多招。
西门长捷:“看逍遥谷陈坤身法,当能与关鹰拆上百招。百招过后,我看必然要败。”
广佑和尚:“也不然。虽然关鹰用招不拘一格,杂乱无章,使他很难找到破绽来。但我看陈施主气定神闲,只用最简单的长拳就与关鹰拆解这么多招,接下来要用他们自身的逍遥拳法,自会有胜机。”
西门长捷:“可从前天陈枢用的逍遥拳看,他们的本门拳威力并不是太大,况且关鹰前天曾会过这种拳法,对她来说,已没有突然性。”
广佑和尚:“不然!你看陈施主已经变招为逍遥拳了,从他出招的凝重上,自与前天大不一样,关鹰现在靠近他明显十分费力。”
西门长捷:“这就有些难理解了,同样一种拳法使在不同一个人身上,为什么效果会不一样?”
广佑和尚:“西门掌门是真眼拙,还是在考校老纳?”
西门长捷:“大师,我是有点不明白,但有人是一点也不明白,你就说得了。”
广佑见西门长捷把眼光扫向刘文蒙几人,见他们虽然眼没离开擂台,但耳却凝听着他俩的每一句话,立即会意。
广佑和尚:“拳法是死的,人的思路却是活的。都说我们少林中以罗汉拳最为普通,以金刚指最威猛。但罗汉拳被广仁师兄使用出来,威力却远比我使出的金刚指大。拳不在招在人,技不在新在用。前天逍遥谷陈枢施主,功底没有扎好,用其拳重形而不重意,自然使不出自家拳的奥妙。我看这个陈施主,不骄不燥,内气稳而心气平,当然就能发挥拳的极致。不知老纳说错没有。”
西门长捷:“大师一席话,胜练十年拳啊。”
刘文蒙插嘴道:“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照您这么说,武林中各门各派自有存在的价值,练好了自然能发挥极致,成为天下高手。但为什么还有许多武林高人在招数上费心研磨创新呢?”
广佑和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正是有了达摩老祖,我们才有外功;但如果没有武当张真人内功理论,我们无论如何练武也达不到今天这个境界。创新是发展,只有跟上了发展,才能把握最深层的武功。”
三人说着话,台上已过一百多招。关鹰见百招内并不能制服陈坤,心中有些急躁。连着被陈坤踢中两脚,虽然伤的不重,但对她而言,真是莫大的耻辱。
她猛然想起干爹最近授给的混元功,暗想只能走险求胜。
于是一展双臂脱开陈坤,左右游走,暗暗将功力运到前半身上,然后纵身跃起,不顾一切地飞向陈坤。陈坤见机,双掌击在关鹰身上,把关鹰震向高处,就见她像是一只断线风筝悠悠而下;落下陈坤再击,关鹰又被震飞,直直又落下来。
由于陈坤认定关鹰不死也重伤,没有再击,收手罢势。谁知关鹰就在落地的刹那间,双脚绞着毫不防备的陈坤的头,把他摔在擂台,接着双手插在陈坤前胸,掏出一把血淋淋的东西。
“哈哈,想赢我,再等一千年吧!”她面色狰狞,一脚踢开台上陈坤的死尸,大叫:“谁个不服,再来!”
台上霎间剧变,令广佑和西门长捷两人目瞪口呆,连刘文蒙也没看清关鹰到底用了什么招数才避过陈坤双击而不死。
台下除逍遥谷一片哭声外,再无杂音。郑甜甜见无人上擂,好胜心起,纵身跃上擂台。刘文蒙早料到她有这一事,但也不想阻拦,因为他知道凭郑甜甜的功夫,当不至于发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