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选的第二天,南方受邀各帮派帮主、掌门一早就来到凤凰山庄观看盟主就任大礼。或许是盟主宝座已定,金龙帮上下不仅从住行用方面对参加同盟会的各派照顾有加,而且在礼遇态度上也显出从未有过的大度,借以博取众帮派对林培垣的拥戴。
刘文蒙常光远随了丐帮一干人,而五女仍跟着闲月观,在金龙帮大堂内按位序坐定。整个大堂内装饰一新,退居幕后的老帮主林大威也出面了,此刻正与南少林净心长老和智真、无寿谈笑风生。
吉时一到,南方武林同盟会公证人南少林净心长老站起来,宣布林培垣为南方武林同盟盟主。顿时,金龙帮及其所属的十几个小帮派欢声雷动。
接着,另一个公证人宁波保国寺无寿大师,主持了林培垣就任盟主的仪程,而公证人智真,最终宣布由林培垣起草的盟规。
一切进行得格外顺利,没有人对盟规提出反对意见。
坐在盟主位子上的林培垣此时暗暗心喜,看来这些天功夫没有白费。
林培垣站起身来,用目光扫视了一眼大厅的人,见众人似乎都注目着他。
“承蒙各帮派厚爱,林某今天有幸就任南方武林盟主一职。在此,我对各位的支持深表感谢,并希望今后在我南方武林同盟率领下,携手共进,造福地方。”
他顿了顿,见众人听的很认真,便接着道:“我们南方武林同盟所属大小帮派三十六个,分散在江南各地。一直以来,各帮派地域划定不明,利益纠缠不清,为此各帮派矛盾重重,杀戮之事不断。因此,同盟成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依帮派大小划定所属,对前些时间各帮派的纠纷做个了断。现在,各帮派务必本着和善之意,开诚布公地把想法拿出来,让大家做一个公证的评判。”
“林盟主,我要先说!”
身材矮小的九仙会掌门高刚不等林培垣话音落定就站起来,声音如钟。
“我们九仙会在江湖中一向安份,并没招谁惹谁,但五岭派洪阳门司马风却杀了九仙会三当家的何家骅,这笔账应如何来算?”
林培垣扫视了一眼杨国威,问道:“杨老英雄,此事怎讲?”
杨国威淡淡道:“详情司马掌门最清楚,由他来说好了!”
四十余岁的洪阳门掌门司马风人高马大,身挎腰刀,模样甚是威武。
他站起来,向众人抱拳道:“犬子两年前在高安相了一门亲事,但女子却被九仙会何家骅抢走。犬子去找九仙会要人,何家骅非但没给,而且还借机羞辱犬子,使他命丧黄泉。我气愤之下,才杀了姓何的!”
“你胡说!当年司马公子到九仙会,我们何三当家的待他亲如兄弟,怎能害了你的儿子?你事理说不清,就跑上门来杀了他,这仇我们焉能不报?”
“你们害我儿子,这笔账还没算完,此时了结更好!”司马风伸手拔出腰刀。
“司马掌门休要鲁莽,一切听凭盟主处置!”
杨国威声音虽不大,但司马风还是松开了握刀的手。
林培垣察言观色,知道此事理可能曲在五岭派的洪阳门,因此极力促和。
“此事中,九仙会与洪阳门各有所伤,现在两派已同为一盟,我想今天就此了结这事,以后永不再言!不知两派肯遵否?”
“我不同意!”高刚虽然个子矮,但胆气却甚壮,“洪阳门的司马公子并非我们所害,而何三当家的确为司马风一刀砍死。今天言和,就是认可此事,我们岂不背了杀司马公子的黑锅,白白损了何三当家的!?”
“那依你说,是谁杀了司马公子?”林培垣语气凌厉,意在迫服。
“司马公子不是我们所害,谁是凶手,自当清楚!”
“现在洪阳门说九仙会杀了司马公子,高掌门人又指不出真凶,难道真能脱了干系吗?”林培垣知道,这事不能迫服九仙会,他的盟主威信根本立不起来。
看到林培垣不想主持公道,高刚很想反驳,但三十六帮派中,就他们九仙会势弱,因此有点犹豫:“这……”
“高施主,生死有命,我看还是两家和解吧!”大和尚智真在一旁插话。
“嘿嘿!”高刚倘未答话,却从人群中发出一声冷笑,令所有人心中一寒,人们向发声处望去,就见末座站起一个灰衣老人,他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挂满了各色的葫芦。
他一边冷笑一边解下腰间一个葫芦,然后打开喝了一口,顿时一股酒香传出,散发在整个大厅。他看向主持台道:“你们不要吵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司马风的儿子是我杀的;那个何家骅,糟蹋了我的徒儿,本就该死,只是我假借司马风的刀而已!”
“你是何帮何派的?”负责接应各帮派的金龙帮右副帮主曾元海并不认识此人,因此厉声问道。
灰衣老人见众人目光齐聚,从衣内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甩手给了主席台上的净心长老。请柬带着一股酒香从众人面前飞过,缓缓落在净心手中。净心展开看了看,递给曾元海,只见上写道:“福建逍遥谷陆韶特邀无名谷太公久赴杭州参加同盟会。”
“太公久?”曾元海看看此帖非假,但并不认识此人,他把请柬递给了伸手要贴的林大威。
“原来是毒王驾到,我等有失远迎!”林大威连忙起身示意。
“毒王药葫芦!”众人听林大威报出此人名号,一阵惊呼。
原来这人竟是隐居武夷山中的毒王药葫芦太公久。
相传毒王太公久下毒功夫防不胜防,在他手下死过许多他认为该死的人,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但他从不以面示人,此次不知怎的也被陈夫人请到同盟会来。
“真的是你害死了我儿子?”司马风一手按刀,只要听到肯定的答复,就会拔刀硬下这人的脑袋。
“嘿嘿,杀人有什么好玩,我凭什么要说假话!”
毒王太公久见众人都愣愣地看他,又朝嘴中灌了一口酒。
“你是不是听听其中缘由后再动刀子?”
听到毒王太公久的话,司马风喝道:“你说!”
太公久喝了口酒,道:“高安县灵云儿是我的徒弟,两年前回家探望父母,不想一去不返。害得我从山上下来找寻,才知道她被九仙会的何家骅抢去当了老婆。我正要找何家骅算帐,恰恰在九仙会外碰上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因迷恋灵云儿与九仙会纠缠。我就满足了你那儿子的爱好,找了个比灵云儿更妖媚的女人,让他染了一身脏病,在临死前送回你们洪阳门。你见独生子身染脏病而死,羞愧难当,就找上九仙会,替我杀了何家骅。嘿嘿,是不是!?”
“你?”司马风听了毒王药葫芦太公久的话,伸手拔出腰刀,“我要杀了你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但他刀只拔出一半,就满脸惊鹗之色。
“嘿嘿,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他把手中的葫芦向嘴中又倒了一大口酒,“你们在坐的诸位试试呼吸,有什么不对!”
“不好,我们都中了他的毒!”先是五岭派掌门人杨国威大声叫道。
“哎呀,我浑身怎么没一点劲!”
“我感觉也不对,双腿就像抽了筋一样。”
……整个大堂内闹哄哄响成一片。
福建南少林净心长老的武功和内力在整个大堂臻于一流,他运功试一试,浑身如针刺一般,内力全无。当即双手合十:“阿弥托佛,今天是南方武林同盟解决内部纠纷之时,太公施主此举意欲何为?”
“净心长老,你不用大惊小怪,只要你不运功,身上的毒三天内自解。我本不想参加什么同盟屁会,但禁不着寂寞,想下山来找个弟子,因此就让小韶给了张贴子。说句实话,这个同盟会真是狗屁不如,盟主人选我是一百个不赞成。整个南方武林中,有勇有谋的,我还只佩服小韶一个人,在坐的三十六帮,不是无德,便是无才;这样凑在一起纵使开成了同盟会,又有哪一个人真心愿意守这盟规?在这我第一个宣布,不认这个会,不遵这个规!”
他走到净心等三个公证人面前:“净心呀,你以堂堂武林高人身份,竟被金龙帮收买,为姓林的谋取盟主费尽心思,实失大德;你智真虽然不会武功,但为人我还是佩服的。可你要以佛心化解诸人恩怨,虽没要金龙帮的金银,可被众人愚弄,选出个不成器,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当南方武林盟主,其实罪过非小。无寿老儿,小韶夫人让你来公证,你却抱着葫芦不开瓢,任由作弊,定个盟规以大欺小,让南方武林藏污纳垢,甚令人失望啊!”
许多人听了颇为震惊,虽恶其用毒,但听他把作为公证的三人数落得如此不堪,又把心中想说而不敢言的话当众讲出,心情甚是舒畅,不觉对他起了敬佩之心。
太公久转向众人,一个个看过,“嘿嘿”冷笑两声:“有人想用武功解毒,这是大错特错。运功增加血液循环,使药性更宜进入内脏,再停半刻钟,种种症状显现,将使你们欲生不得,想死无门!”
果然,只一会儿,大堂内就有八个人抱着头大叫起来。其中包括金龙帮中的袁天涛、曾元海,安徽十三鹰中的三鹰、天花宫中的黄传中,还有三个小帮派的掌门人。净心、易了容的杨平及逍遥谷中的陈钦、陈炳及丐帮的康定海也曾运功解毒,此时体内五脏犹如刀割,但他们忍着疼痛,一直不叫。
看着众人哀叫,太公久无动于衷:“我原本要清除几个武林中的败类,但太多了,所以干脆不污我的手,让你们自生自灭吧!”
说罢,他飘然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要走!给我们解毒!”
众人近似哀求地叫,但毒王太公久理也不理,径向大门而去。
毒王药葫芦刚走出大堂,就见一个年轻人纵身拦着他的去路:“您不要走!”。
“如果你想留条小命,就让开道来!”太公久见出手拦自己的是一个小乞丐,眯眼看了他一眼,张口喷了他一脸酒。
小乞丐伸手把脸上的酒水抹掉,小声低语:“你的醉人香奈何不了我,还是把解药留下来再走!”
毒王太公久看了看小乞丐的脸色,知道他说的不假,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提起身上的兰葫芦,打开塞子,递给小乞丐:“这是解药!”
一股辛辣味直冲小乞丐鼻孔,他连打两个喷嚏。
小乞丐笑了:“您老真会哄人,把四味宁当解药服给众人,不把人毒死才怪!”
轮到毒王太公久吃惊。这兰葫芦之中的确是四味宁,这是四种极毒的东西混合而成,平常人只要嗅其味,就会倒地而死。但今天这个小乞丐不但身无中毒迹象,而且又叫破药名,真令他心中疑惑。
“您老不必吃惊,赵伯伯怕我遇见您吃亏,因此把各种葫芦里的药性都说了,您老就留下青葫芦中的芳草丹,救救众人!”
小乞丐是刘文蒙扮的,毒王药葫芦太公久原来是青面狐赵铁友的师弟。
“你小子吓我一跳,看来青面狐又给我添麻烦了!”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刘文蒙几眼,“这些人个个该死,你为什么要救他们?”
“不为什么,我看他们也不是全都该死!”
“你自信能从我这里讨了解药?”
“不敢强夺,只盼太公师叔赐给!”
“我与青面狐早已划地绝交,我不是你师叔,你小子只有亮出真功夫从我手中抢夺,才能得到解药!”
“小的虽不敢强夺,但相信会缠上师叔,让您走不脱的!”
“嘿嘿,你小子真象青面狐的狡猾,算定了我不会在此久留。可有一样不明白,这些人身上的毒性只要不运功,七日内会自解!”
“我很明白,您老也说错话了,醉人香只能让众人三天内失去功力,而不是七天,但他们未必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我还是想要您一点芳草丹,从心理上给他们解毒!”
“真有你的!小子,干脆跟我毒王当个小葫芦得了,强过你丐帮四代弟子!”
“正如您老不愿在江湖中纵横,小的也不想改门换庭!”
“好,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看你也是个可造之才,索性给你解药,让众人对你感恩戴德,争了这个南方武林盟主,也使你这个不入流的师叔沾光。”他把青葫芦取下来,倒出两枚绿油油的丹药,递给刘文蒙道,“用法我就不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闪身出了大院。
刘文蒙接过解药,快步走回大堂。
但令刘文蒙没有想到的是,他与太公久的对话,被另一个先天免毒的人——太阳寨中的白衣人听得只字不剩。
对丐帮中的一个四代弟子能从毒王药葫芦太公久手中夺回解药,一百人中就有九十九个不相信。所以,当刘文蒙把芳草丹化为两大缸药水给众人服用时,竟没有几个敢喝的。
刘文蒙见了,就把药水端给闲月观几位女客,几个女子当即喝了,丐王穆友和化成小乞丐的常光远也大步走上前,喝了一碗。接下来,丐帮的人都喝了,逍遥谷的五公子也走来喝了。
半个时辰过后,闲月观观主和逍遥谷中的黑金刚毒性已解,运功自如,这时站起身向刘文蒙示敬,众人才相信这确是解毒药水,便峰涌而至,喝光了满满两大缸水。
武林同盟会被毒王药葫芦太公久这么一闹,顿显尴尬。众人细想毒王说的每一句话,均感并非空穴来风,对同盟会的公正倍感失望。
林培垣很是焦急,武林会上突然出现毒王搅局,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新当选的盟主不只是失面子了,而且后面能否当盟主还是疑问。所以,为了打破冷清的僵局,他提议同盟会满足刘文蒙一个要求,以回报救助众人的大德,众人倒纷纷赞同。
智真长老问刘文蒙提什么要求,刘文蒙颇感为难。
众人异口同声地一再要求,让他非提一个不可。刘文蒙想了想,认为此时正是清除天花宫恶势力的良机,就想提出同盟会与天花宫划清界线的建议,但话还没有说出,就见太阳寨中的白衣公子飘然而出。
“诸位请暂等一下,容在下问这位丐帮子弟几个问题,再来满足他的条件如何?”
“你不要打岔,让这位恩公先提条件!”
林培垣阻着白衣公子,众人纷纷赞同。
见众人很是不耐烦,白衣人大声地说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位仁兄能从毒王手中夺来解药,想必武功超众。但在下不明白的是,如此了得的一个人,怎会在丐帮中当一个四代弟子呢?”
众人听了,均点头称是,因此也就安生许多,也不再制止白衣人,等着刘文蒙回答。
“丐帮弟子,以年以功递进,本人入帮较晚,又无大功于帮中,是以只能居四代弟子之位。”
刘文蒙思路清晰,回答甚是得体,康定海暗暗点头。
“全场武林豪杰均中毒王之毒,无人幸免。但据我观察,单单你一人能运功追去,丝毫无中毒之状,此是为何?”
“这并不希奇,因为在下曾身中奇毒,为疗毒服用过大量灵物,一般毒不能侵体,是以不曾中毒。”
“据我所知,你的师父是武林四煞之一的青面狐赵铁友,而赵铁友与毒王药葫芦太公久是一师之承。就是说,太公久是你的师叔,是不是?”
刘文蒙听了白衣人的话,沉吟少许,见众人倾耳欲听,坦然道:“我的师父不是赵铁友伯伯,但我与赵伯伯却相处甚久,武学得他指点过,因此对太公久也应尊声叔叔,但不是师叔。”
众人听刘文蒙所言,均大吃一惊,议论声四起,谁也不会想到此人竟会与青煞相提并论。
白衣人知道所有人都被他的问话所吸引,再没人阻止他,因此厉声再问:“你承认最好。太公久施毒害人,而你却向太公久讨要解药,目的自然不言而明。你是想借此让我们对你感恩戴德,助你夺了同盟盟主之位,然后再有非分之想。对不对?”
刘文蒙笑道:“你这全然是无端揣猜。我向太公久叔叔讨要解药,一是不愿他来害人,二是我也有亲人朋友中毒在此,实无意同盟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