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淩听着刀风近在咫尺,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往后一仰,凌冽的刀擦着她的额头往下,割断了飞扬的碎发,险些割到时淩的脸颊,简直是在死神面前仰卧起坐。
与此同时,时淩才终于看清那病卧在床的男子的大致样子,样貌普普通通,那恶心的水疱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很快他就会毁容,面目全非,成为一个没有皮肤的红彤彤的怪物。
腐臭袭来,他衣衫褴褛,头发如鸡窝一样凌乱,沾染着组织液和腥血,眼白发红,看上去像一个发狂的怪物。
他见时淩躲闪了自己的攻击,吼叫一声,就要再度袭来,可是动作已经慢了不少。
时淩注意到,那男人举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没有皮肤作为保护的屏障,他的血肉已经翻涌出来了,在肌肉里的神经末梢受到一点损害就会不断地刺激大脑,那痛苦可想而知。
居然还拿得住刀,看来他病得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时淩又一次堪堪躲过男人的攻击,她还背着行囊,动作已经算是迟缓了,只是男人受到的痛苦太多,刀已经拿不稳了,刚才只不过是休息过后拼劲了全力,一点回光返照罢了。
时淩抬脚,趁男人再次挥刀之前,狠狠地踢中他的胸膛。
这脚用了点力气,男人抵挡不住力道,直接被踹开,撞到身后的柴草,躺入其中,呻吟着站不起身来。
“哥哥!”
时淩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块恶鬼模样的病人,怜悯道:“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小女孩眼中噙出泪来,可是面目扭曲,挥舞着就要冲向时淩
时淩看着小女孩笨拙的身影,不费吹灰之力地伸手拎起她的衣领,嘴上还训道:“豆点大的小屁孩还玩什么刀!”
于是,小女孩抓住时淩的衣袖,直接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这小孩的嘴巴本来就很大,这样不留情面地恶咬一口,时淩疼得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再一看,小女孩的牙齿已经渗入了血肉,渗出隐隐的红色血液出来。
时淩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不可能,正常人类的牙齿怎么可能咬得破皮肤,人类又不用捕猎,那种牙齿早在几十万年前进化掉了!
她疼得“嘶”了一声,用力推开小女孩,怒道:“放嘴!”
小女孩的眼睛也变成了猩红色,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辙,身体的绷带也渐渐散落,看见了里面溃烂的水疱,发出恶心的腐臭。
她的咬合力惊人,时淩的手颤抖着,但是面对一个人形生物,她还是不忍心下手,只是用力地推搡,可小女孩还是无动于衷。
时淩的眼神终于变得凶狠起来,她将小女孩抵在墙上,掐着她的脖子,手心触碰到她皮肤的黏滑,有那么一瞬间,时淩觉得自己面前的更像是末日世界里才会出现的丧尸。
她掐着小女孩脖子的手开始用力,小女孩也逐渐站不稳,跌落到地上,可嘴巴还是死死地咬着时淩,血液弥漫在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变了,散发出腥甜的香气。
小女孩无法呼吸,只能松了口,伸着舌头,希望从呼吸道的缝隙中汲取最后一点空气。
时淩目光还在警戒,这里不能久待,没想到已经蔓延到这块来了……今晚就住在树上算了,时淩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柴草堆上的人已经缓慢爬了起来。
等到时淩发现男人的攻击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劈了过来,男人的思维还很清晰,没有砍时淩身后的背篓,而是直接砍向她暴露在外的侧边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袭来,时淩发出一声闷哼,掐着小女孩的动作也被迫停止。
她站起身,脚步踉踉跄跄,发型已然凌乱,背后的刀口蔓延出血腥味,将她的半个身子染红。
那兄妹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诱人的香味,涎液流到下巴,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时淩。
“我就该好好练习武功的……”时淩后悔地说道,她捂着一边肩膀,目光不断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巡视,期望着可以找到破解困局的办法。。
那一大一小的两人堵住的门口,小女孩也缓缓拿起了刀,不再言语,他们的状态,好像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发疯的野兽。
这是,小女孩望着时淩,一只眼睛忽然流出了两行浊泪,就像是突然间意识恢复一样,带着哭腔颤抖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也得了怪病了……我不想这样的……”
时淩的瞳孔动了动,抿着唇,心情复杂。
没等时淩反应,小女孩身边的哥哥已经再次提着刀,准备进攻,时淩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做出防御的姿态,只是,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一旁的小女孩身上。
她手上戴着的手镯,刻着长生花,是南疆最常见的一种植物,花语是奇迹与挚爱。
小女孩这个半大年纪,应当是父母或是她身边的兄长赠与她的吧。
就算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小女孩的兄长依旧保护着她,站在小女孩的身前,做出狩猎的姿态。
他们染病了,一种很奇怪,很棘手,很恐怖的疫病。时淩知道,早在半个月之前,或是一周之前,这对兄妹,还是寻常百姓人家。
染病之人,前期浑身溃烂,长满水疱,内脏也逐渐被腐蚀,发出腐烂般的恶臭,只要破开肚皮,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地长着青紫色的霉菌。而中期开始,就会变得嗜血,狂躁,在夜晚的时候会情绪高涨,攻击身边的人。
到了中期以后,正常的人类食物已经无法入口了,唯一能让他们提起兴趣的,是没有被感染的活人,的血肉,就像影视剧里失去理智的丧尸,唯一让他们有动力的,就是杀戮活人,吞噬未感染者的血肉。
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被另外一种野生本能驱使的尸体,将是这群染病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至于时淩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她在半个月之前,刚从炼狱般的鸦城逃出来。
那个城市,已经乱成一团了。
没想到,离鸦城八十公里远的乡野之村,也受到了感染。
这个时候,那位兄长扑了上来,但是气势远不如之前,因为,他已经进入到晚期了。
染病之人,到了最后,会浑身乏力,在某个角落静静地死去。
从发病到死亡,最多半月,最短一周,生命截止。
时淩用匕首抵挡住男人的攻击,虽然身负重伤,但是面对一个行动迟缓的人,她还是绰绰有余。
直到时淩刺破了那兄长的胸膛,他那猩红的眼睛在此刻忽然变得清明起来,嗫嚅这唇,说出几个字节出来,最后,他直直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他说:求你,了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