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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同去蜀郡音殇书院的是郭盛安父女俩。

音殇书院,作为蜀郡最声名远扬的书院之一,夫子多是举人,也有贡士出身,更有像彭院长这样归园田居的官员。

学子多是秀才。举人老爷之间也会互相交流学问。

音殇书院占地面积比秋夫子的私塾大了十几倍不止,若不是有下人带路,只怕在院中就会迷路。

他们途经学子念书的地方,一阵朗朗读书声,柔儿背着药箱低头,疾步跟上亲爹的脚步。

绕过学子读书之地,便是侧院的林荫小路。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彭院长的住所。

彭院长只休沐才回一趟家中,其他时间都在音殇书院,因绣坊掌柜回信中没说准郭盛安具体第几天来,便一直在书院中待着。

听到下人禀报,他才将东西收了收。

彭院长在打量郭盛安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他。

彭院长年纪也不小了,头发和长胡花白,双目有着岁月的沉着,也有上位者的清醒,气质稳如沉木。

看着倒是正派。

郭盛安作揖:“彭院长。”

柔儿也随亲爹鞠躬。

“你便是郭大夫?”彭院长搀起对方胳膊道。

“正是在下。”

即便听闻过郭盛安的名声,也对此子有大概的轮廓,但见到真人,还是颠覆了他对大夫普遍的印象。

“边走边说?”

“悉听尊便。”

彭院长焦急老母亲的病,对郭盛安说的自然是病情。深入认识都省了,只道:“我知晓母亲一事棘手,郭大夫量力而为,若能治好,也请暂在府邸待几日,以款待郭大夫,表我感激之情。”

郭盛安顺着话道:“彭院长孝感动天,我定会全力医治令堂。”

对方既以款待自己表感激之情,不管这份孝心是作样子还是真,自己得先肯定对方的孝心,抬高对方。

对方说“尽力”,自己在医治上自然不会谦虚,以“全力”医治方可表达自己的态度。

果真,短短一句话说完,这位彭院长便轻轻舒了口气。明白郭盛安是个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管是过程和结果,都能省心许多。

在彭院长的马车上,郭盛安通过对方的描述大约猜到什么个情况,待见到病人时才笃定了这一猜测。

腹部拢起,按压时带有轻微疼痛,并非体内的疼,而是皮表的疼痛。伴随着食欲不振,昏昏欲睡……

最近腹部才壮大,是只吃不排的缘故,在腹部累积消耗过的食物。

与过百的老人沟通起来,自然需要一定耐心和时间的。

所幸郭盛安是察言观色之人,即便对方耳力不行,听懂了也难表述想法,郭盛安也能从对方表情和举止上推断出来究竟怎么回事。

收了脉枕,郭盛安才抬脚至桌案上,提笔写下药方。为避免彭院长觉得自己行径草率,即便心中早有方案,也是思忖一二再动笔,写得几个字搁笔沉思,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

紧张的氛围渲染起来,彭院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待对方彻底收笔,才焦急得询问:“怎么样郭大夫?可是有不妥?能治吗?”

“没有不妥,能治,只是令堂年纪大了,稍有不慎容易加重身体负荷,所以我用药都得斟酌再三,偏一些温和的药材才行。

不过……”

“不过?”彭院长屏息。

郭盛安却浅笑:“彭院长说要款待我与柔儿,之前我还想着推拒,现下怕是要叨扰了。令堂的身子骨还需药膳调养调养,更好见效。”

彭院长松了口气,“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他将蜀郡大夫找了个遍,都对母亲的病束手无策,如今终于来了个人说能治,怎叫他不安心?

“只是,令堂体内的死胎,有两种方法排除,还得彭院长来选。”

“死胎……等等,你是说我母亲?”

郭盛安瞥了眼床榻上焉焉的老人,道:“令堂怕是没来得及告知你便病重了,她腹中胎儿存在许久,大约是年轻时没保住,多年留在腹中,彻底钙化,形成死胎。现在才引发病变,折磨令堂辗转反侧。

怀着时,这胎吸取母亲营养,钙化后将营养还给了母亲……或许,这也是令堂长寿原因之一?”

彭院长呆滞了好会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副活久见的模样。

“原是这样。”缓过神来的彭院长又道:“郭大夫说有两种取死胎的法子?敢问是哪两种?”

“一种为开膛破肚,一种为内力震碎死胎,令堂再通过排泄的方式排出体外。”

闻所未闻。

就是京城的御医也不敢像眼前这位郭大夫一样,坦然提出开膛破肚的荒谬提议吧?

彭院长摇了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若选了第一种,怕是母亲清醒后也不会放过我。

敢问第二种是否有风险?多大风险?”

“内力既然能震碎死胎,也有伤到令堂的身体的风险。不过我有七分把握令堂无碍。”

郭柔儿:十成把握,稳了。

彭院长自是感激不尽:“那便请郭大夫出手吧。”

“不慌,待我闺女熬好药再动手不迟。我内力只能震碎死婴,并不能助令堂将死婴排出体外。”

郭柔儿朝彭院长微微颔首:“请问在哪里煎药呢?”

抓药是家中下人快马加鞭去抓的,郭柔儿只负责看顾煎药。

她以为自己练出丝丝内力便足够治疑难杂症了,再过几年就能与爹并驾齐驱。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内力震碎死婴啊……

好难的感觉。

柔儿边煎药边想。

……

药煎好,郭盛安才在柔儿的旁观下施行震碎之法。

也无需多余的动作,掌心放在对方腹部,穿透身体即可。隔空打牛亦是这个道理。

须臾,郭盛安便起身净手,边对柔儿道:“柔儿,喂老夫人药。”

“欸,好。”

药喂了半碗,老人便有了反应。

下人端进来干净的恭桶伺候,郭盛安父女随即退出厢房。

走廊上,见大闺女还端着那半碗药,他将之搁在廊扶上,才道:“接下来的药膳需要你接手了。”

“啊……那我就看着吗?”

见大闺女有丝胆怯之意,郭盛安道:“曼儿虽说皮了些,我布置的功课没落下过,秋夫子也夸她脑子灵通;雪儿针法大部分已掌控,也能自己绣出一整套喜服;金宝算学上造诣如今高到我敢说整个齐王朝不一定找出第二人;玉轩也将学问倒背如流,译文融会贯通,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考个秀才不在话下。

柔儿,你要落同辈兄弟姐妹之后一大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