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怎么沦落到牙行的?”
“主家犯了事,被抄了。因为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藏自己傍身的银子,就被发配至牙行,兜兜转转来到了这相如县,撞上了夫人你们。”
这些都是郭婆子主动说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对方没有家人这点对老房子而言是不错的。
没有家人的奴仆=没有后顾之忧,尤其是年纪大的,为了以后有个傍身,更效忠于主家。
要不怎么说金宝身上有点子运道在身上呢。
当初去牙行挑选奴仆和婆子,郭盛安有事没去,郭盛全和郭昌珉带着金宝去的,奴仆好挑,选那些壮实的汉子即可,但居家的婆子可不好选,郭婆子是金宝闭眼挑的,没成想挑回来的居然是当中最合适的。
……
郭盛安这边,因小闺女玉凤的打岔,似乎那丁点不得志一扫而空。他也晓得这主意是雪儿出的,倒是没戳破,心头有些哭笑不得。
芙蓉姑娘吃过郭盛安改良过的药方后,下面没有异样不说,瞧着也没那么难看了,便主动找上柔儿,询问了番:“若是年纪大些,这种症状严重的,柔儿大夫你能给看吗?不说治好,能缓解下痛症也是好的……”
“可以,让她们来回春堂一趟就成。”
“还有这诊金方面……”芙蓉姑娘咬了咬牙,道:“她们手头年轻时攒的银子,所剩无几,所以看病的话没多少……”
柔儿抬眸看了眼芙蓉姑娘,顿了下,点头:“我诊金可以少收些,药钱按照其他药铺的给就成。”
芙蓉姑娘感激道:“多谢,多谢柔儿大夫。”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您请讲。”
“你和她们很熟吗?亦或者她们帮过你?不然你干嘛对她们的事这么上心,还从中说和?”
芙蓉姑娘双眼放空了下,苦笑道:“哪有那么多原因?只是看到她们,就想到未来的自己,我现在做这些也是为了结善缘……说不准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有另一个我伸出援助之手呢?”
这人啊,在顺风中保持善良可贵,在逆风中还保持着这份善良就是万里挑一了。毕竟自己活着都困难了,哪还有功夫管旁人?不发疯已属难能可贵了。
这些道理都是爹教的。
现下,柔儿看芙蓉姑娘多了丝尊重,起身对她作揖:“芙蓉姑娘的心性,小女子佩服,请受我这一礼。”
芙蓉姑娘受宠若惊,“别,柔儿大夫严重了……”
柔儿:“芙蓉姑娘是小女子欣赏之人,受得起这一礼。若她们真困难,药钱可按收购价给,无需客气,只当我学习芙蓉姑娘这份的心性。”
芙蓉姑娘一言难尽,她作为青楼女子何德何能……
她在这位大夫身上看到了尊重和向往,原是死寂般的内心,如今燃起一抹微光,微光虽小,但很灼亮,仿佛照亮冷寂已久的世界。
……
柔儿将芙蓉姑娘那番话说与郭盛安听后,后者喟叹:“这姑娘心性不错。”
“是啊爹。”柔儿没提什么救风尘的事,作为家中一片天的爹都没辙子,她更不会再提出来给亲爹添堵。
郭盛安只道:“若那些人有难诊的,可支会我一声。”
“是,爹。”
到底是青楼女子,郭盛安和柔儿不便出入怡红院,倒是她们可以来回春堂就诊。有柔儿搞不定的,郭盛安才出马。
自然出马前还得跟娘子支会一声。
过了几日,回春堂来了怡红院的老姑娘们。
柔儿见她们戴面纱也难掩脸上的痕迹,将她们往珠帘后面请。
珠帘是花甲做的,在临水村每年除了下河捞鱼,还能捞到一些花甲,花甲肉吃完,壳洗干净积攒下来穿个洞,用线串起来便是帘子。
回春堂占地面积小,用这花甲珠帘隔开,一半是坐堂用来给病人把脉的,一半是小塌,供病人躺下看情况的。
她看的便是这些怡红院老姑娘下面的情况。
可以说很严重了,恶臭的,长肉球不说,还流着黄色,更甚是绿色分泌物。
即便柔儿戴着面纱,还戴着爹制的特殊手套,也给内心造成不小的影响。
她忍着不适,纷纷检查完,净手时脑海中回忆了下,才走到外间,一一将病症对应名字后写在素纸上。
她小脸紧皱,一会儿抬眸思索,一会儿咬着笔头,落笔谨慎地写着,没人敢打扰,甚至连呼吸声都尽量放小了些。
待写完,柔儿吹墨迹的功夫,才听芙蓉姑娘问及:“柔儿大夫,怎么样?还有救吗?”
柔儿点头:“其他人我有把握,只是流绿色分泌物的……还得我爹来把过脉才能确定,待会儿我回去抓药,你们明日带银子来付钱便可,另外几人待我爹爹来再做决定。”
芙蓉姑娘顿了下,才道:“那你爹……也要像今天这般去内间看……”
柔儿笑道:“我爹医术可比我高明多了,哪需要去内间?即便她们乐意,我爹也不乐意,我爹怕娘误会。”
“柔儿大夫的父母感情真好。”
“那当然,我爹最爱我娘,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娘, 我们这些当子女的,完全是意外。”
“意外?”
“是啊,爹娘恩爱,子女是意外产物。”
呃。
芙蓉姑娘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她更想见传闻中的郭大夫了。
是什么样的男子,能教出这样的闺女?
隔天,郭盛安也来了。
那几个怡红院的老姑娘,给了药钱,对着柔儿抹泪说感谢后,为避免耽搁大夫看诊,便匆匆离开了。
剩下几个老姑娘,排队,一一由郭盛安把脉。
芙蓉偷偷看郭盛安,似乎有些意外。
她想象中的郭盛安应当是清风霁月,再不济也是气质儒雅,皮肤白皙吧?
但……
这人即便有个十二岁的闺女,仍看着年轻,皮肤黝黑,衣炔挽至臂弯深处,青色血管因血液流动快而起伏,身上是层薄薄的汗,但没有汗臭味,反而是皂角混着汗水的气息……
说不上来的感觉。
芙蓉姑娘收敛了视线,就听老姐姐问:“大夫,还能治吗?”
“可以。”男人嗓音低沉,有种蛊惑力。
芙蓉姑娘心跳有些加速。
不应该的,不能的……
芙蓉内心警告自己,不敢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