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胜蒋大哥的女儿红一筹。”
县令沉默许久,才道:“你是说,牢头他用上好高粱,珍藏好些年的女儿红,比不上你用皮粮酿制一年的酒?”
“八月酿制,十月就可开坛,准确来说不需发酵一年之久。”
“……你下次多久来县里?”
“谁知道呢。”
“给个准确时间!”
“等我棍法怎么个练法想好?”
县令冷静下来。
他就是个天生馋酒的,以至于把身体喝出小毛病来,被夫人勒令以茶替酒,只能偷咪咪喝了。
马车停下,县令放小音量,与郭盛安交头接耳,“下次来见我,少带点酒,我先品品如何……哦对了,最好别用酒坛子装,用其他密闭容器。懂吗?”
郭盛安为难:“装酒的其他密闭容器?大人,可否给草民提个醒?”
“就不能……”
“老爷!”
县令浑身打了个激灵,僵硬地扭动脖子,就瞧见夫人朝自己走来。
夫人神色如常,没有不妥。
所以——
没有发现他买酒一事?
那就放心了。
他临危不乱地挺起了背脊。
在一侧的郭盛安见状,眉梢微扬。
县令夫人见到郭盛安不意外:“郭大夫?”
“夫人好。”
县令夫人:“既然你们有事聊,我先行一步。”
待县令夫人带着丫鬟婆子离开,县令肩膀才松懈下来。
他朝郭盛安干笑两声,“盛安呐,你该不会笑话我惧内吧?”
因惧内,他没少被官场那些人嘲笑。他们懂个屁!
“怎么会。”郭盛安严肃道:“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县令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言罢,又说到酒一事。
“你可得替我保密,我喝酒伤身,夫人疼我,这事儿上爱管束着我。”
“大人,你可以饮用药酒,我可以为大人特定酿制……可否让我号一下脉?”
两人相继走到了厢房,下人去厨房的功夫,县令也将手伸到郭盛安跟前。
郭盛安:“药酒分很多种,我普遍卖的药酒性温,适合大众饮用,不会引起不良反应。但大人常饮烈性白酒,当属热性,饮多伤身。
阴阳对应寒热,人体内热性多了,便可以食用寒性食物作调和。所以给大人单独酿制的药酒当属寒性。”
特定、单独……
足够代表给大人酿制的药酒有多特殊了吧?
他也不想薅大人的钱,但当官的,兜里银子都不少。
县令这回是真的气笑出了声,“郭盛安啊郭盛安,你心眼子都掉钱里了是吧。”
“大人,我再努力努力,成为商户。”
“工农士商,商排在最末!你还引以为傲了是吧?”
“这是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以你的才能,可以有其他造就的。”
“草民努力。”
县令咬着后槽牙。
郭盛安苍蝇搓手,“大人,你看这银子……”
“只要对本官的味!银子你尽管开!”
气得“我”都不说了,爆“本官”了。
郭盛安叹息,县令的定力太差了,怎么才这么一下下,就沉不下去了?
菜色上桌,都是些下酒小菜。
当然,他喝酒,大人饮茶。
县令还想朝下人发火,后者惶恐地低头,道:“老爷,是夫人叮嘱厨房的……”
火冒三丈的县令:……
又憋了回去。
郭盛安忍俊不禁,敬了县令一杯,“恭喜大人,前途坦荡啊。”
“哦?此话怎讲?”
“我刚刚与大人讨论过这事儿,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县令火气全无。
他看向郭盛安的眼神炙热。
若不是郭盛安与县令一样同属男子,观县令的面相也不是喜男色的,他差点以为县令对他有意思。
郭盛安脸上笑容微僵:“大人?”
请你“色眯眯”的视线,适可而止。
“盛安呐,你就是我知己啊!我相逢恨晚啊!来,我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郭盛安一饮而尽。
县令:“来,再斟上,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你饮茶,我喝酒,你告诉我不醉不归?
郭盛安皮笑肉不笑,也不戳穿他想灌自己。
甭管县令话如何好听,酒没让郭盛安少喝,打的就是灌醉对方,套点话。
谁知……
他自个儿涨得肚子里哐当水响,去了好几趟茅房,这人还纹丝不动。
难道是倒了?
“哎呀,筷子掉了。”
前一秒还嬉笑的县令,弯下身瞬间面色发沉,看郭盛安脚边一片,干爽的。
说明?对方一滴酒都没倒,全进肚子了!
这是妖孽吧?
哪有人喝不醉的?
“大人。”
他狐疑且猜测,愈猜愈离谱,心跳如雷的功夫,郭盛安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这子,是看穿他了?
顷刻,郭盛安道:“大人,我千杯不醉,胞囊比常人承装量大。”
千杯不醉=解释现在保持清醒。
胞囊是后世的膀胱,承装量大是在说尿液问题=解释一直没上茅房的原因。
县令乏了。
不想再与此子浪费光阴,回了厢房,搂着夫人吐槽:“这人就像天生如此,没有弱点,真是奇了怪了。”
“吃喝嫖赌,他总会占一样。老爷不如试试送美人?”
“他知晓我敬你爱你,若是寻常人,怕是要明里暗里嘲笑我惧内。你猜他说出何话来?”
“何话?”
“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县令夫人皱眉,又道:“我听说他如今家底厚,大可搬来县里,但一直待在那小小一方村子?也没有纳妾?”
即便县令如何尊重夫人,外界传得县令如何惧内,但县令也是有侍妾的。
除非是没钱的农户,哪个大户人家没有通房丫鬟?没有侍妾?
“是的。”
“那还是别送了。明日请县里酒楼的名厨来府上?”
“我看行。”
……
翌日晌午。
郭盛安尝了口菜色,又对上县令期待的视线,咀嚼了两下,咽下后,才道:“尚可?”
“嗯?不觉得很美味?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咱们县酒楼请来的名厨。”
郭盛安:“最美味的菜色,取决于保留食物本身的味道,作料只是提味,是陪衬,而眼前这道菜名为辣子鸡丁,实则叫鸡丁辣子更为贴切。”
“……”鸡丁给你下多了,你还嫌起肉来了是吧!
县令磨着后槽牙,“你这么行,你来?”
郭盛安很奇怪:“大人,你在为这位名厨抱不平吗?”
他原是想收买此子,却被此子傲然的态度差点气出病来。
县令摆烂:“对对对,你就说行不行吧?”
郭盛安答非所问:“没实力还评价他人之作的,属于看不清自身定位,被人不耻也是应当。
有实力的,评价低于自己能力的,难道不是指点迷津吗?”
“……你在说自己是后者?”
郭盛安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事实证明远远比嘴上说的让人容易信服。
“大人,我们移驾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