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郭盛祺再不济也是个童生,村里人不该这种语气。
往年是有主角父母的光环在,郭盛祺夫妻俩倍儿有面,少了这层光环在……
一个童生而已。
村长家,族长家没有童生吗?一个村子少说有两三个童生,秀才较少,举人才难得。
更何况郭盛祺名声不好。
读书人以孝为重,郭昌珉两口子分家把这人踢了出去还算良善的,若郭盛祺往年那档子破事被郭昌珉捅到衙门去,他郭盛祺连童生的头衔都保不住。
更别提这次拐卖一案牵连盛广,其中立下大功的是郭盛安。听村里人说,走得晚的村民见到县令马车单独会见郭盛安。
这意味着什么?
以前的郭盛安去县令宅子,那是为了生意,说明他手艺不错。这次可是在县令那里露过面的!
说不准郭盛安往后的造诣比童生三弟高。
归根究底,还不是郭盛祺不争气,这么多年都考不上!
以为分家后,郭盛祺会大展宏图,打郭昌珉两口子老脸。毕竟分家一事闹得,可谓是将郭盛祺脸掷地上踩了,但凡一个正常的读书人都会奋发图强,拿出十成的能力出来反击吧?
若是这都没考中,还指望他有骨气再中?
所以八月份的院试,郭盛祺没中,就意味着真的没啥能力,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相较于郭盛祺,他们自然更愿意与郭木匠交好。
这次郭盛祺两口子回来闹,村民们才没啥好脸色。
“你!你简直有辱斯文!”郭盛祺气得手指发颤。
对方说冯玉在公堂之上反水,何尝不是暗指他无用,打妻子?靠着那妇人那番阴私的手段,才还清家中的账?
说话之人还真没那意思,但谁让郭盛祺自出事之后,一直笼罩在曾经的同窗避而不见,谁见了他不得背地里指指点点,叨叨逼逼几句类似话?
这是有了阴影,欲盖弥彰,做贼心虚了。
“别跟我扯这些文绉绉的!不是要去衙门告我?走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看你们能告出什么花儿来!”
“嚷嚷什么!”出来的是小周氏和月娘。
三家人过年过节是一道吃的饭。
听到郭盛祺的声音,一众目光率先落在二老身上。
大周氏还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郭昌珉已慢悠悠起身,道:“人老了,身子不利索了,大郎,你最近不是教柔儿按穴位吗?也进屋给我按按。”
大周氏也顾不上吃饭,起身道:“还有我还有我。”
郭盛安倒是没紧跟,只听院外一阵争吵声,将目光落在小周氏身上,“弟妹,爹娘不好出面,只能靠你了。”
小周氏瞬间感觉肩负大任,拍了拍自己肩头,道:“大哥放心!”
“月娘也去瞅瞅。”
月娘点头。
曼儿也顾不上吃的了,跳下长凳,道:“爹爹,我也去看看热闹?”
郭盛安笑意不达眼底,“看自家热闹?曼儿须知童言无忌。”
曼儿:???
待郭盛安离开,柔儿才对三妹道:“爹的意思是,有时候小孩子的语出惊人,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曼儿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懵懵懂懂拽着扒饭碗的金宝来到门口,怕错过任何精彩点。
小周氏的先发制人,让郭盛祺闭嘴。
妇道人家,还是得由妇道人家来,他是读书人,沾不得这市侩。
冯玉抱着小儿子,哭声震天:“爹娘呢?爹娘在哪儿!君君是他们的亲孙女,就算他们再狠心,也不能对亲孙女见死不救啊!!”
小周氏被吓一大跳。
倒不是冯玉的声音大,而是对方的模样和装束。
以前的冯玉不提料子怎样,身上常年整洁,头发丝梳得整整齐齐,面容上还抹有脂粉。
现在?衣袂领口染上做饭食的黑渍,头发丝凌乱,一根木簪歪插入鬓中,脸上不仅没有脂粉,眼角还有些衰老的痕迹,嘴角下垂,是隐显的苦相。
月娘拧眉,见小周氏还未缓过神来,便道:“你好生说话。郭淑君出了什么事?她不是与你们在镇上住吗?怎么出事反倒怪在爹娘身上来。”
这是月娘从安哥身上学到的。
话题得自己主导,不管对方是疑问句陈述句,还是现下的抛锅句,主导权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怎么握?当然是抓住关键所在。
对方目的是想祸水东引,她便将祸水根源揪出来,倒灌祸水。
有脑子的村民已经跟上月娘的思维了。
“郭淑君出事了?真要出事,郭盛祺两口子这是求人的态度?还没摆正求人的态度,就把锅盖子先扣郭老四头上了?”能和郭昌珉平辈称呼的,都是村中老者,经历的事多,眼界宽些,自然能率先摸出里面门道来。
“孩子出事,不是爹娘的责任?咋好意思怪做爷奶的见死不救?”
“所以,郭淑君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郭盛祺也知晓被这大嫂一句话,逆转了风头,忙道:“大嫂,你先让我们进去说吧!事是真的急事!”
“什么急事不能在门口说?”
小周氏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也道:“是啊三弟!我喊你声三弟,不是指咱们还是一家人,只是习惯这么喊。
不然啥样的家人好事咱沾不上你家一点边,你们也提防着我们沾边,碰上坏事就跑来我们家,找我们商量对策,让我们出钱出力的……
我们又不是傻子,尽干出力不讨好,也不挣钱的傻事。”
“二嫂!”
“别别别,哪担得起这声二嫂。从我嫁进郭家大门,这怕不是三弟你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喊我。我是习惯喊你三弟,敢问你这声二嫂是?”
“爹!娘!求求你们救救君君!!!君君出事了!”
小周氏:“三弟小声些,爹娘老了,身子不舒服。更何况咱都是庄稼汉呢,哪有本事有门路救人。”
“君君被牙子拐走了!”冯玉嚎了声。
小周氏震惊地捂嘴。
月娘:“被牙子拐走了,不是该找官府吗?找我们这种农户干嘛?”
“他要赎金!”
懂了。
是问郭家要钱来了。
小周氏月娘两人,一脸便秘色。
曼儿童言无忌道:“娘,二婶,牙子是寺庙山上逃掉的那个牙子吗?可年初二咱们连娘的娘家都不能回,不就是牙子没逮到吗?镇上的人还没村里门缝严实?堂姐怎么被拐的?”
好家伙。
围观的村民还在幸灾乐祸,郭昌珉这回要不要拿赎金出来,结果这小丫头几句话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