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安起身,将手中那盏凉茶给张猎户从头浇下去。
“冷静下来了嘛?”
张猎户被浇得透心凉,抬头就见郭盛安面无波澜。
“我今日来,也不是为难你。”
“……”这还不是为难?他差点以为今天要被灭口了。
郭盛安:“我知晓你将娶妻,往后郭蓉那里,有我这个娘家大哥照拂,没你什么事儿了。我再听到郭蓉名声受损,亦或者你骚扰她,那么以后就不是今日这般了。”
他顺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是没瞧见张猎户眼底的惧意,既然对方误会自己,那他便将错就错,再威胁几分。
张猎户急忙点头,“明日,哦不,今日我就去张家村澄清!往常不是郭蓉勾搭我,是我骚扰她,不关她的事!”
“很好。”郭盛安朝门口走了几步,又扫了眼屋内墙壁上挂着的弓箭和弩,道:“你这几把弓箭和弩做的不错。”
“……”张猎户惴惴不安。
怎么的?是看上他狩猎的工具了?
没等张猎户表态,郭盛安已然消失。
郭盛安走到山脚,才双腿一软,差点给栽倒了。
他弯下腰,指腹按压几个穴位,待到酥麻劲头一过,才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往郭蓉家门口走去。
现在装逼还是得付出一定代价的。
哎。
得继续勤加练内力了。
张家。
郭蓉已经剩余的鱼腌好,给大山装进背篓。
郭盛安也没进门,一句废话都没说,只道:“走吧。”
郭蓉快速叮嘱:“到了那边多听你大舅的话,你大舅让你干什么,你手脚也麻利些,别给你大舅惹事。”想了想,又道:“吃饭也别尽顾抢,在家怎样无所谓,在你大舅姥爷家中,可得注意些。”
她也知道家中几个孩子吃相不像话。
平时没纠正,那是自家家里,在外肯定得注意些。如果是去三哥家,她倒是希望自家儿子能吃多少是多少,吃多少算自个儿肚子里的。
可大哥变了许多,她发怵得很。
在爹娘面前,她还能仗着自己是唯一的闺女作作妖……
郭蓉甩开念头,看着大山走远了,才忍不住抹泪。
回头,就见四山好奇看着自己。
郭蓉一时脸躁,“看什么看!”
四山:“娘想大哥了?”
“想什么想!你大哥每月有三天时间回来,我想他干嘛?赶紧滚去捡柴火!”
知道娘恼羞成怒了,几个孩子如同惊弓之鸟般散开。
出了张家村,郭盛安才将大山的背篓顺过来。
“大、大舅?”大山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大山缓了缓:“还是我自己来吧,大舅。”
郭盛安躲开身子,道:“你还在长身子,不能干太重的活。包括住我们郭家,就像我跟你奶说的,你顶多做些浣洗和打下手的活。”
“好,好……”大山双眼空洞应着。
长这么大,大山很少感受到善意,唯有姥爷家中。
可姥爷也有自己的孙儿养活,他和下面弟弟们唯有过年走娘家时,才能吃上一顿好的。
没想到今年……
大舅能想到他。
他又想到离家时,奶闪躲的视线,最终什么都没说,一步一个脚印跟上郭盛安。
郭家还不知道郭盛安带回一个大小伙子。
因着郭盛安连着几次做出几件大事,再加上木匠的身份,他成了十里八村的本事人,不了解郭盛安态度的媒婆,给大丫说起亲事来。
月娘连着拒绝了几次,也心生烦闷了。
恰好,郭盛安带着大山回来,撞见这件事后,对媒婆笑道:“这不是自家日子过好了,瞧见小妹家过得艰难,才带大外甥回来学我这门手艺吗?小妹未出嫁前,我们感情就好,我也见不得她日子过成那样,尽量帮衬点……”
郭盛安还没说完,媒婆就跑了。
乖乖,传闻有误啊!
不是说这个郭盛安醒悟了,不供三房了,终于要过好日子了嘛?
感情是不供亲兄弟读书了,转去帮扶出嫁多年的小妹,还将大外甥给带回来了!
那可是一个小伙子啊!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郭大郎,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
他家闺女哪是好人家?有这么个爹,是拖累啊!
于是,给大丫说亲的媒婆,少了。
关了自家大门,月娘视线好奇落在大山身上。
大山有些局促不安,手脚不知如何施展。
郭盛安:“月娘,你将柴房拾掇出来,给大山腾出夜里睡觉的地方。过几日我再给他打一张床。”
“这,柴房?不好吧。”
“我们和二弟屋里头不合适,那跟爹娘说说,让大山和爹娘凑合?”
“我看行。”
到了饭点,准时回来的郭家人在看到大山后,反应不大。
郭盛全一向以大哥马首是瞻,没有任何意见,更何况留的还是大外甥。
小周氏也没多大意见,大哥年关前捞回来不少鱼,即便没有这些鱼,大哥也不会让他们这一房吃亏,更何况大山是小姑子的孩子。
相较而言,郭昌珉和大周氏更为开心。
地铺是大周氏给打的。
吃完晚食,郭盛安便将那背篓咸鱼递给大周氏,“娘,这是大山的口粮,你看算在自家一起吃,还是拿去换皮粮回来,随你。”
总算有她做主的选项,虽说只能二选一,但大周氏又回到那当家做主的感觉,脸上没了丧气,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欸,好。”
家中粮食还是不够,大周氏选择和同村人换皮粮。
当夜,大山辗转反侧。
深夜寒气重,他家的房子屋顶一直那样,雨天漏雨,冬季漏风,睡得让人不安稳。
不像现在。
虽说打的是地铺,但主屋严不透风,寒风刮不进来,再有铺的褥子够厚。他整个人都快陷进去了,吃饱了,身上还暖呼呼的,与饥饿难耐那种睡不着的感觉不一样。
姥姥姥爷家真好。
大舅二舅人真好。
嗯,两个舅姆也好。
浣洗衣裳算什么?能日日吃饱睡暖,才是他所求。
半夜才浅眠的大山,在听到附近动静后,眼睛睁得跟铜铃般大。
嘘——
是他姥姥。
姥姥做出嘘声的动作。
他也翻起身,随姥姥蹑手蹑脚去了厨房。
开主屋门刹那,一股寒风灌入,郭昌珉翻了个身,将被褥裹紧全身,罩住整个脑袋,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