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呼儿延在朝堂之上为众将引荐了夜宋,这几位在御北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领虽然不喜欢夜宋,但是他们佩服夜宋,只因为夜宋是御北的守将,自大鉴与大邺敌对以来,御北的守将无一不是将中龙虎,大帅之资。
他们起初也不相信,直到他们对上夜宋后。此人用兵神诡,胆大心细,敢为常人不敢为之事,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兵种的优势,亲民和善并且极具个人魅力,以此达到军心不倒。
换而言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在下南仁万宜斗胆一问夜统领,在大鉴任何职,官拜几品,可调动多少兵,手下大将又任几品,在朝中任何职?”
南仁万宜温和地开口,语气平缓,就像是和认识已久的老朋友交谈一般,哪怕是夜宋也听不出任何讥讽敌对的语气。
夜宋不得不感慨会说话就是好,自己跟自己的几个手下都是糙汉子,除了一个沈料……
沈料……
“南仁,来者是客,这样问夜统领恐怕是有失大国风范。”
声音冷冰冰,与南仁万宜形成鲜明的对比,并且大国二字咬的很重。
顺着声音望去,那位穿衣奇特,面相邋遢,浑身散发着膈应气息的人想必就是诡字将房幽邪了。
呼儿延斜着身子玩味地看向夜宋,他想看夜宋如何应对。
“二位将军,夜宋无能,大鉴诸多武将,会带兵打仗的在南边驻守,熟读兵法胸怀大志的在朝中运筹帷幄,只有夜宋这样的莽夫一事无成,只配在御北这苦寒之地做些杂活。”
夜宋此言一出,大鉴百官面面相觑,这不就是指着呼儿延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大邺不如大鉴吗。
“夜宋,你大胆!”
许鹰最先发声,旋即他就准备将夜宋原地擒住,但是他出手的一瞬间便被呼儿延呵斥住了。
“许将军,来者是客,你现在这样对待夜统领是想日后让天下人诟病朕吗?”
“臣绝无此意,他夜宋牙尖嘴利……”
“够了,退下。”
仅仅四个字加一个眼神便让这战场上勇猛无敌的大将惴惴不安,许鹰愤懑地摆头,像极了一头受了委屈的老黄牛一般。
“夜统领,许鹰多有得罪,朕替他向你赔个不是,朕今日宴请夜统领一行人,咱们以酒代兵再论古今如何。”
“邺帝开口,盛情难却。”
“好,那便今日傍晚,辞琴宫中。”
御北。
“沈料,宋哥谈的妥吗?”
“夫人,谈不谈的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人能否回来,只要大人能够回来,御北就还守得住,异族蓄谋已久,绝对不可能谈的妥,就算他们签订了合约,大邺也会找借口撕毁合约从而继续开战,那个时候大人恐怕会因为私自与异族签订合约而被朝廷发难,那个时候才是御北死到临头的时候。”
昨日夜里,夜宋只说有事要召集几位将领,却并没有说是何事,他把一包裹东西给了陈意映让她交给沈料,待意映回来时,城主府除了两个门卫以外便是空无一人。
还剩下一封书信………
而那交给沈料竟然是夜宋的帅印!
青鸾枫白玉雕刻的底座上面驮着青鸾枫白玉雕刻的麒麟,麒麟栩栩如生的样子似乎在展示着它的威严。
沈料拿到手里面的时候还愣了一瞬,不明白意映是何意,直到说出是夜宋嘱托时,沈料便猜到了夜宋的想法。
明面上说是去讲和,可御北向来没有讲和的先例,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句空头口号,戍疆者虽死不惧,御北军虽死不退。
而说出这句口号的人如今却告诉他们,御北要讲和了,御北不打仗了。当然,谁都不会信,都是跟着夜宋走过南闯过北的军队,哪怕当年被打到只有五百人夜宋也不曾投降。夜宋带着他们创造了太多神话,时至今日,他们早就已经将夜宋已经摆到了神仙的高度,神仙又怎么可能失败呢?
但是毕竟处于战乱,流言蜚语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昨晚夜宋才出城门,今日便有人开始说夜宋与呼儿延勾结起来预谋造反,不得不说,大邺在这一方面做的比夜宋要好得多。
而这一方面也多亏了房幽邪亲力亲为。
残阳如血,云淬金溶,断断续续的云层间折射出来的金光尽数照在了辞琴宫是门楣上,辞琴二字便也像是镀上了一层金。
晚宴极其丰盛,桌子是红脽陨星木,这种木材不是按照重量来算价值,而是按照木材上的条纹,寸纹寸金,而这一个足以供二十人入坐的木桌够得上御北一年的军费支出。
这样的桌子,整个大邺只有一个,就在这解南城中,是呼儿延特意带来准备向大鉴的使者展示。
因为这样的木材在金陵,在皇朝,哪怕是大鉴的皇帝也只能拥有一个五人大小的桌子,而呼儿延却是他的四倍有余。
主位上坐的是正主呼儿延,他的木椅同样是红脽陨星木打造而成,但是椅子整体上更加大气,并且雕刻着整整一条九爪龙,象征着王权。
呼儿延左手旁是兵字良将,韩重言。
与韩重言一排的分别是兽字——许鹰,诡字——房幽邪,守字——张第
而呼儿延的右手第一位则是永字——宋永闲,随之则是良字——南仁万宜,夜宋以及苏愍刘武等人。
除此之外,呼儿延身后站立着二人,分别是无字——刘誉白,他手中拿着一柄铁扇,手僵直着,是护卫该有的姿态。
还有一人是无面之相,夜宋看不出来,但是苏愍却有熟悉的感觉,那人存在感极低,很少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能够侍奉在呼儿延身旁,绝对是一位虚空境强者。
夜宋不经意地随便一数,虚空境的数量便超过了两只手,甚至还要借着两只脚来数。
龙宴最大的规格是八十一道菜,以九九规格制呈现出。
菜都是名菜,但是由于夜宋常年不眠不休而导致他脾胃虚寒,因此这房幽邪打听知道夜宋了最忌辛辣,而这满桌全部也都是大邺出了名的辣菜。
这诡字当真有趣。
夜宋苦笑道,菜中不见半分红油干椒,入嘴后却是在夜宋嘴里面炸开,夜宋甚至觉得太阳穴一阵肿胀,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苏愍也知道城主沾不得一点辛辣,而苏愍也看见了夜宋额角暴起的青筋,他偷偷的在指间渡了一丝罡气到夜宋体内,夜宋顿时神清气爽。
房幽邪当时还觉着奇怪,要说情报有误几乎是不可能的,房幽邪在大邺就像是一只织网的毒蜘蛛一样,所有的消息都要通过蛛网进入到他的肚子。他掌刑也有一套,就连邺帝都不得不惊叹于他的毒辣,只要是活人就没有他审不出来的消息。
邺帝开口:“夜统领,菜如何,这都是朕从皇室带来的御用膳师,这样的菜在御北可曾见得到?”
“御北苦寒,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好菜。”
呼儿延便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来我大邺?朕可以对你打包票,只要你把御北的旗子一换,朕会接纳御北所有的人。”
呼儿延声重落在了“人”字上。
“菜是辣了些,夜宋吃不多惯。”夜宋干咳了两声,“改旗易帜的事御北难为……难为呐,夜宋也不可逆天为之。”
夜宋一言既出,桌上几人便都停下了筷子,一时间,风起云涌,杀意沸腾。
夜宋成为了众人了众矢之的。
场面一度降到了冰点,仿佛夜宋下一句话便会成为导火索从而刀戈相向。
“夜统领,今日这宴会可是朕以国礼之规格来宴请你,不知你可带给朕什么礼物?”
呼儿延开口说话,而他身边那无相之人竟然原地消失甚至不用向邺帝请示。
在大邺能够有这样身份与地位除了那位刺客之首以外,夜宋想不出第二位。既然他也在,那另外几位刺客估计都在了。
胜算又降低了几分。
夜宋手心攥着汗。
“夜宋慌慌张张,忘了礼数,望帝圣涵。”
“没带礼物么,朕怎么听说你带了?”
呼儿延说完后,懒洋洋地再次开口喊出来一个名字。
“宋靠。”
声音轻轻的落下,重重地敲击在某人心上。
只见宋靠面相阴沉的从屏衬后走了出来,走到了呼儿延身旁。
“王八蛋你个宋靠,投敌求荣?!”
刘武怒火中烧,一拳捶在桌面上,一身修为就要暴露无遗。
出奇的是这木桌受到刘武一击后竟然没有丝毫颤动。
“赤心。”
赤心是刘武的字,每当刘武控制不住时,需要夜宋轻声喊出他的字,他才能够冷静下来。
刘武不理解的泄气,瘫坐在椅子上,对面的房幽邪笑得很阴森瘆人,宋靠是他多年前引荐给邺帝的,后来他进入到御北在带军时打了几场漂亮仗,后来自然而然地到了夜宋身边。
房幽邪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夜宋又怎么会把他当做心腹呢?
兵不厌诈就是这个道理。
“宋靠,说说,你给朕带了什么礼物?”
呼儿延目不斜视地看着夜宋,高兴地开口。
“回陛下,宋靠所携竹简,上刻御北军势布施图以及御北几处天牢之地,更有御北心脉相连的另外几座城池。”
“好,干的不错。”
呼儿延满意地点头,接着看向夜宋,他以为夜宋此刻应该是天人交战,惴惴不安,如今还能够耐下性子,足见夜宋心性之上乘。
“夜宋,你看,跟着我大邺,绝不会亏待你,你意下如何?”
夜宋面色微红,不知是恼羞还是菜的辣味入了心,他始终是一言不发。
“宋靠,你想在大邺任何职都行,哪怕是朕赐你一字封你为良将也未尝不可。”
呼儿延话音刚落,几位字将脸色都不好看,大邺诸多武将,能够被赐一字的只手可数,他们无不是经历了大小战役上百起,军功无数。
“陛下恩赐,宋靠感激不尽。”
宋靠的腰肉眼可见的低了许多。
刘武见状咬牙切齿,就在昨天,他们还歃血为盟,共饮血酒对天起誓,可是这才多久,不……甚至不能说多久,他甚至在一开始就已经是呼儿延的人了。
刘武爆喝道:“宋靠,你不是条好狗你还想吃块好肉,你倒是想的美了。”
“苏愍,按住赤心。”
夜宋淡淡开口,苏愍点头,起身按住了刘武的肩膀,说来也奇怪,这体型魁梧的号称御北死战无敌的大汉在苏愍手下却如同惊兔般。
夜宋抱拳道:“各位见笑了,夜宋管教不力。”
“无妨,来,宋靠,把竹简打开给朕瞧瞧。”
“是。”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宋靠身上,只见他两步向前,移位到呼儿延身前,呼儿延到底是欣喜万分,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失去了。
宋靠慢慢卷开竹简,清脆的碰撞声响彻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刘武,动手!”
与夜宋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竹简最后的一把匕首。
场上顿时风云突变。
宋靠的匕首已经压到了呼儿延脖颈上,刘武也在一瞬间来到了呼儿延身边,而距离呼儿延最近的刘誉白最先反应,铁扇贴到刘武的一瞬间包括宋靠在内的四人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天干六位刺客齐齐出现,他们不由分说地刺向夜宋,却被一旁的苏愍一剑揽之,一同飞到了宫殿之外。
这一番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反应过来的众良将便向夜宋袭来。
叶阳,陈益,萧寒,段青四人闪身挡在夜宋身前并说到:“沈料派来的骑兵已经埋伏在了城门外,我们掩护大人。”
这四人皆是一品境,而大邺当堂却无一人是一品。
那位刺客首领不知所踪,余下五位虚空刺客同样不知所踪。
“夜宋,你把陛下置于何地?!”
最先爆喝出声的是许鹰,殿上众将都没有兵器,只有许鹰几人武将才敢出手,奈何不过叶阳一手之合。
“走,我留下!”
另外三人默默点头,将夜宋置于三人中心位置向外突围而去。
大殿之外早已乱作一团,看守的杂兵都被三人打的七零八落,离开了辞琴宫,就在陵阳殿外,十道身影各式而立,他们之后,是无穷无尽的兵海。
甲中十人,所构生死域网非虚空不可破之。
不愧为刺客之首,甲到底是谨慎,因此留下了自己最精锐的部下。
而叶阳那边,面对的是盛怒的赵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