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大铭,是上一任大邺皇帝在御北征战后,死于御北城下时所遗失的配剑,挂在御北城楼之上已经有些年份,只是自从夜宋上任后便把它取了下来。
而凑巧的是落月大铭同样是大鉴皇室乐师所做的鼓曲,鼓声与见御解赵相差无几,同样震撼人心。
只不过见御解赵是对敌人略带不屑的蔑视,而落月大铭则是充满嘲讽意味。
这也是为何大邺满朝文武包括皇帝在内听到落月大铭后会咬牙切齿甚至想要将夜宋碎尸万段,只凭一曲鼓声就能撕开一个国家的伤疤,这也不亚于骑在呼儿延头上拉屎。
早朝过后,呼儿延先派人将几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叫到了行宫后院。
呼儿延身着龙袍背着手在后院踱步,不多时,几位将领一拥而至,见面后都向皇帝行军中之礼。
“诸位将军免礼,此次唤将军们前来可知所为何事?”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心中虚的很。
“莫不是老子贪的银子被陛下发现了?”
“该不会我霸占民女被陛下发现了?”
“难道俺藏的宝贝被陛下知道了?”
“莫不是………”
几个人心怀鬼胎,都不好意思看向呼儿延。
呼儿延捕捉到了几位将军的变化,他没有戳穿反而笑着说:“诸位将军神勇无双,都是我大邺不可或缺的悍将,更是朕的左膀右臂,这解南苦寒之地,诸位将军受苦了。”
呼儿延这一出把几位将军搞得摸头不知脑,他们暗自叹了口气,纷纷对呼儿延说:“陛下龙恩,我等驻守边境不觉苦寒,承蒙陛下厚爱,愿为陛下分担忧劳!”
呼儿延拍拍手大声叫好,这时又有几位文臣来到此地,呼儿延见人都到齐了才正式开口:“爱卿们,能够来到这里说明了朕对诸位是绝对的信任。”
呼儿延转过身去指着一棵树接着说:“爱卿们,这便是金陵城中的梧桐树。开在我大邺,可谓不华美并且它永远不会生长在大邺,因为大邺贫瘠,寒冷,荒芜,而此树若是开在金陵则是锦上添花,尤其是在秋天,绚烂至极,甚至可以招来传说中的凤凰。”
呼儿延顿了顿接着说:“而在大邺,朕的子民、你们的妻子儿女乡亲父老无时无刻都在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环境中苟延残喘,朕心忧,因此朕不敢懈怠,一刻不敢,但他大鉴的皇帝整日寻欢作乐,不理朝政,却拥有诸如夜宋这等神将,朕不信各位爱卿比他夜宋差多少,只是我们没有时间了,朕掏空了国库,甚至亲临前线督战,诸位,兵贵神速!”
“朕常想如此美丽的树,倘若开在大邺,我大邺子民何其高兴?既如此,何不待到秋来九月八,梧桐道下饮清茶,杀他个金陵满城风雨,诸位可有信心?”
那十几人沉默了许久,方才爆发出一阵吼声:“有!”
“很好,今日这第一战,朕希望是奇袭,是大获全胜,谁能够担此大任?”
呼儿延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始终无动于衷,刚欲发作。
“陛下,末将愿意一试!”
呼儿延高兴地看向出列那人,是方才在朝堂之上被罚杖刑的将军。
“许将军愿打头阵?”
“蒙陛下不弃,末将愿意一试!”
“好!朕给你十万精兵,十日之内攻破御北城门,许将军可能行?”
“末将十日之内必定提夜宋项上人头来见!”
那姓许的壮汉单膝跪地,身上的小银环哐当作响,壮汉每赢一场仗,他便会在银甲上扣一枚银环,到如今,身上已有五十余枚,这些子银环相互串联形成了像锁子甲一般的小铠甲保护着他。
姓许的或许没头脑,但是荣耀摆在身上,任谁也不能忽视!
……
御北城,神机营。
“大人,给咱大家伙展示一下御北弓神的箭术吧,总有几个新来的不信邪,我说大人可开五石之弓,这群小兔崽子说自己能够开十石!”
“十石?”罗剑挑了挑眉看向眼前信誓旦旦的士兵。
“是啊,他们还说大人徒有虚名,愧对弓神的名号。”士兵越说头越低。
“哦……?你说的那人是咱们神机营的么?”
“是……啊……不是……”
“到底是不是?”罗剑突然厉声道。
“不是,绝对不是,咱们神机营是兄弟们都见识过大人的身手,那可不是盖的,咱们都对大人心服口服!”
闻言,罗剑摸着下巴细细想着:“莫非是挑拨离间?那他图什么?”
“大人……”
“得,不管他图什么,大战在即,什么事都必须给我放到战后,若是战后还能看见你们……当然我希望你们都不要缺胳膊少腿,都给我好好活着。”
昨日,与大邺全面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御北。
“大人……”
士兵听着罗剑的话,神情恍惚落寞,他们神机营作为精锐,本身就是御北的王牌,是不可轻易暴露的压轴大戏,可如今还没有正式开战,神机营就已经到了这御北城头之上,可见局势并不乐观。
“我这么说不是让你临阵脱逃找借口,只要打仗杀敌的时候你能够悍不畏死保家卫国,这样不仅保护了你的家人,更保护了我的家人,如此一来,你们就是我罗剑的家人。战场上我们是可以互相托付的战友,战场下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兄弟!”
“我知道了,大人!”士兵逐渐有些失神,恍恍惚惚间,罗剑已经走出几十步远。
“另外,我不希望有人分裂御北,说我倒是无所谓,倘若让我知道有人在暗地里使坏劲…哼!老子让他知道御北的刑罚有多么残酷!”
罗剑的声音盘旋在御北城头每一个士兵耳畔,他们都不是新来的小兔崽子,他们自然知道罗剑的手段。
今天是卫恕到金陵的第五天了,武举还有三天,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也只摸清楚了皇城一点点的饭馆和酒家,并且发现终究比不上那日刚来的时候那个白衣赠予他的那坛酒。
白衣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今天是第五天,按照师父留下的指令,他该去拜访一位剑修。
卫恕走在金陵的大街上,不断有吆喝声打断他的思绪。
师父说的……金陵第一剑修……呃……叫什么来着?
刘……?
卫恕锤了锤不争气的脑袋,一边埋怨自己是个呆子,又一边找了个路人问道:“请问……”
那路人看了一眼眼前的玄衣男子误以为是那些市井小民,于是鄙夷的目光瞬间遍布卫恕全身。
还不待卫恕开口说完,那人便不屑地说:“滚滚滚,莫要脏了小爷的眼。”
说完,他看着卫恕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狰狞地笑了笑紧接着就要动手。
金陵市井嘈杂,很少有人注意他们二人。却见那人直拳冲向卫恕,卫恕不躲也不避,手中淬心剑突然显现,那男子拳劲大直愣愣地轰在剑身之上,震得淬心剑轰鸣作响。
这一响似平地惊雷,周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卫恕很平静地止住了淬心剑,面色寒凉地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仍然是趾高气昂,却高看了一眼淬心剑,他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拳头后略带讥讽地冲着卫恕叫嚣道:“贱民怎配如此好剑?”
“贱民?”
周遭人都炸开了锅,他们都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那是不是陈王的小少爷?”
“陈王?可是那个执掌冀州的陈王?”
“是啊,那可不得了,那可是一字并肩王啊!”
“……”
很明显,陈一衡听到了周围的议论,他略微得意地笑了笑,随即轻轻摇晃着手中的九铃浣风羽扇,一脸纨绔子弟模样。
浣风扇一等四阶,最次一阶为三铃,依次为五铃、七铃、九铃。
因此陈一衡手中的这把浣风羽扇是最上等。
陈一衡本来想伪装小王爷的身份,所以没让护卫跟随,不料开始就撞到了这二愣子。
这贱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见到本世子竟然还不跪下!
不多时,人群越围越厚,有几个黑衣带刀护卫挤进了人群,他们都规规矩矩地跟在陈一衡身后,看样子应该是王府贴身护卫。
一个一品境,三个二品境!
阵仗不小!
卫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几人,缺听见周遭铺天盖地的嘲笑声。
“他怎么敢跟小王爷斗?真是不知好歹!”
“有好戏看咯。”
“……”
陈一衡满脸都是玩味的表情,活了二十多年家中兄长都让着他,从来也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卫恕记得陈宽说过,要是有人敢骑在你头上装大头,你就不要报你师父的名号,敢欺负你说明是个无名小卒,连老夫名号都不知道报出来我都觉得丢人……
这种人,一剑劈了便是……
想当年老夫………
后面的话卫恕记不清了,他也没有一剑劈了眼前几人的想法,他只记得自己是来寻人问路的,怎料这家伙竟然开始动手了?!
卫恕是单纯,但是不傻,在京城杀人他能够猜到后果,他不太知道师父在他们眼中是个什么层次,倘若一剑劈了这个什么小王爷,他倒是不怕那几个护卫,但是引来了更高层次的存在就不好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师父未必顾得上他,若是他胡乱报了师父的名号,假如别人不给面子,怎么办?到时候可就真的欲哭无泪,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想到死了就吃不到山珍海味了,卫恕就摇了摇头,忍一时风平浪静,咽下这口气待会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各位,我无意冒犯,给个面子,这件事……”
“给你面子?你当你是什么?贱民?”
陈一衡丝毫不顾及众人,嘲笑道。
尽管他如此咄咄逼人也并无一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
冀王的脸面与一个毛头小子众人还是拎得清。
“既然不给他面子,能否给洒家一个面子?”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之中穿出,那声音的主人也站了出来。
八尺身材,脸上带着一张银甲覆面,看不见容貌只能看见他的眼睛,人生得魁梧,穿得也是一身麻布匹衣。
“这是……”
陈一衡打量起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但是不知道是谁突然叫出了声。
“他是……亦皖…?”
“亦皖!”
“是上一届武状元的亦皖?”
“千真万确!”
“不是说他失踪了么?“
“……”
人群沸腾……
陈一衡身旁的一个护卫也感觉不妙,连忙提醒这嚣张跋扈的小王爷。
“貌似真的是那个家伙,这样一来若是能够与之交好的话,对于王爷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啧…亦皖……竟然是这个家伙来了……”
陈一衡咬牙切齿,但是他转头一想,若是能够成功拉拢亦皖,指不定就能够在继承王位的路上迈出一大步。
于是乎,这位在冀州无法无天的小纨绔第一次放下身姿来与他人说话,他向身旁的护卫递了递眼神,护卫瞬间就了然于胸。
“亦皖,我家小王爷意图与你交好,你若是愿意为我冀王府效力,王爷必定倾尽所有资源在你身上!”
众人看不见亦皖有什么面部表情,纷纷猜测他下一步会如何应对。
亦皖上前一步缓缓淡淡地说道:“你家小王爷?他算什么东西,就算是冀王亲自来也不敢与洒家这样说话!”
“更何况,你家王爷并非没有找过洒家,不过,洒家没有答应。”
哐当!
是羽扇重重落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亦皖最后一句话直接让陈一衡错愕至极,他再也绷不住怒骂道:“你……你放屁!我……我父王怎么可能来求你?”
“呵,你莫要不信,亲王都被我拒绝了,你父亲一个异姓王算什么?”
“你……你……陈弘把他杀了,你们……你们一起上!闹出人命了……小爷我担着!”陈一衡已经语无伦次被亦皖冲昏了头脑,他忘记了这里是金陵,金陵有金陵的规矩!
“是!”
听到小王爷发话,那四人在陈一衡面前一字排开,气息同时暴涨。
卫恕见情况有些不可控,刚要出面,却被亦皖拦住了。
“论实力,你们五人合起来都不是洒家的对手……”说到这,亦皖也不收敛,一品大成的气息外泄,他一人对上四人,气势上竟然不落下风。
周遭百姓都怕被波及,于是人群之中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而论背景,洒家承认冀王有点实力,但是……前些日子在金陵城外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剑仙也不是好糊弄的!”
什么!
包括卫恕在内的六人都懵了……
陈一衡越发错愕,难怪亦皖敢为这傻子出头,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但是他仍不敢置信地问:“你说这傻子跟陈剑仙有关系?”
“哼!陈剑仙向来护短,你若是敢伤他老人家的宝贝独苗,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宝贝独苗……
此时,卫恕疑惑地看了一眼亦皖,亦皖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只回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保持沉默。
“陈剑仙……那他这剑……”
陈一衡再没有多想,只是抱拳说了一句,“既然是陈剑仙的高徒,那……我就不打扰了,替晚辈向剑仙前辈问好。”陈一衡说完便带着狗腿子从人群豁口处离开了。
这时,人群之中又飘出了一句话:“看人都看不准,莫非玄衣都认不出来了?这玄衣可与那些平头百姓的麻布衣差别大了,小王爷,回家再练练吧。”
声音很懒散,又很是不屑。
陈一衡回头,却看见了白衣男子一脸戏谑似笑非笑,随即他反应过来后像是看见了杀神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呵哟,小王爷,怎地,不认识小爷我了?”
白衣冲着陈一衡大摇大摆地招手,陈一衡头都没有回,白衣见人已经走远了才停下了吆喝,方转身向卫恕道:
“哟,别来无恙啊,小卫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