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伏云看着他这欠揍的样子,同样捏起一颗棋子,落在了了棋盘上。
慢悠悠的说道:“你输了。”
呃……
看着棋盘上,自己那已经被吃的只剩下十几颗的黑子。周牧脸色尴尬。
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能不能让人好好装个逼?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公主殿下很喜欢看着自己吃瘪。每当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自己这位未婚妻总是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自己逼格一落千丈的话。
李伏云看着他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特别开心。谁让你一直什么都不说的。她心中产生些许报复的快感。这比揍他还让人开心。
话虽这么说,但李伏云还是很期待他口中的时代碾压到底是什么?
汉水之上,夏子期看着面前被装满粮食的二十条货船,以及船上等待他发号施令的船工,还有这些天一直在船上的老乞丐和那位重新披甲的老人汤虎。
一个月时间,他们将船划到海上,然后在海上练了一个月,总算能熟练掌握脚下的船只。然后又将船逆流划到了汉水上装满货物。
此时的夏子期眼神坚定,他已经明白了那位少将军的用意,也是最早明白的。所以这位为权利充满向往的贵公子,满含希望。他能否翻身,能否在夏家翻身,能否让夏家翻身,能否抢回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全都在此一事。
他稳了稳心神,同样的意气风发。
“各位,山塞疑无路,湾回别有天。良辰已至,都准备好了没?”
船工们没人说话,但是都咧嘴一笑。
夏子期环视一周,也同样大笑。他这一笑,让船工们也笑的更大声了。
“好,各位,一起跟着少将军,将大周漕运,带入下一个时代吧。”
吼……众人大声呼喊。
“扬帆,起航。”
哗……风帆招展,二十艘大型运粮船借着风势一起向前推进。
乘风破浪,船速越来越快。
夏子期感受着江风吹拂,他的对权利的期待也越发坚定。
帆船,这绝对是碾压现有船只的利器。不管是从速度上,还是节省出来的人力上。全部远超现有的浆船。而这靠着风力前进的船只,竟然还能逆风而行。
这位少将军的才智,简直妖孽。
二十条帆船开动,漕帮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什么?你说他们将船开向了下游?”
誉王盯着面前的朱云神色淡然。
“是。”
“呵呵,故弄玄虚。汉水向东,直奔入海。他们想将粮草运到哪里?东海吗?”誉王冷笑道。
嗯?东海?
下一刻,这位原本端坐誉王爷立刻从桌案前站了起来。将身后墙上的大周河道图一把扯了下来。平铺在桌子上。
他心中开始有了恐慌。
手指沿着汉水向东划过,一直划到东海。然后乡下,到津河与东海的交汇口。
整个人便开始了惊慌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海上风向不定,海流也难以预测,又没有陆地供纤夫着力。根本就不可能将船从汉水划到津河。”
想到这里,誉王又放心了起来。
只是朱云的下一句话,再次让誉王疑惑起来。
“根据帮派里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的船似乎不靠船桨,也不靠人力。”
“不靠人力?”誉王疑惑。
“嗯,他们在船上挂了一块布,靠着风力前行。”
“风力?那更不可能,都说了,海上风力不定。他们不可能控制风向,将他们的船一路送到津河。”
对此誉王极为自信。
只是朱云却有些担心。
对方摆这么大的阵仗,周虹将边塞军都调回来三万驻扎在津河附近。再加上这二十艘驶向东的帆船。无论如何都透露着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现在反常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一定还有其他手段,二十条运粮船入海,试试幌子。这是朱云的判断。
可是,他的判断是错的。
金陵,秦府。李伏云也知道了二十条船驶入东海的消息。
“你让我看的大戏就是这个?”他觉得有些失望。
周牧一笑。
“别着急,看着就好。好戏才刚刚开始。伴随着帆船的出现,河运转海运,便是时代的选择。”
又是这样,装模作样,真想再揍他一顿。
“然后在时代的选择下葬身大海?”李伏云又刺挠了他一下。
周牧只是淡淡一笑:“妇人之见,不足为虑。”
李伏云脸色一黑,就要揍他。
周牧却起身逃跑了。
现在,漕帮、誉王、还有京城。都知道这二十条船的动向,但是他们谁都不在意。认为这件事必败。
夏子期站在船头,身后船帆招展,由于是顺水顺风,帆船开动的第二天,从汉水进入东海。这要比寻常的船只节省了一半以上的时间。
船只进入大海之后,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但此时也没人在意了。甚至皇帝都想将济州附近的三万兵力调到其他地方。
然而,第七天下午,当船只出现在津河与东海的交界处。漕运上下便彻底翻了天。
两天后。
京城,户部尚书杜景、兵部尚书许有之、工部尚书陈子明、当朝宰相林质儒齐聚御书房。
此外,当朝太子,李琦也在场。
李洵一身龙袍,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都知道了吧?”李洵坐在御案前开口问道。
四位朝廷重臣齐齐点头。
“那就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处置。”
户部尚书杜景,就是杜冰雁的父亲,沉吟片刻开口道:“河运改海运,走津河,江南五州的货物运到京城,节省了三成以上的运输时间。还有这种帆船节省下来的人力达到七成。”
天子皱眉道:“节省这么多?”
许有之也开口道:“是,从这二十条运粮船装货启程到现在,仅仅八天时间已经在津河中游到了沧州西了,再有两天时间便会抵达京城。“
“陈尚书,你们工部有什么看法?”皇帝开口问道。
陈子明:“臣也觉得不可思议,还没见到实物,臣不敢妄言。不过工部已经安排了人,就等在京河码头。”
皇帝点了点头,工部有工部的职责,这种“奇技淫巧”的出现,他们自然是要研究一番的。
“林相,你怎么看?”
年逾六旬,却并不显老态的当朝宰相开口道:“回陛下,漕运上的事,三位尚书都清楚,臣也不必再赘述。只是有一点臣心里有些担忧。”
皇帝:“说。”
“公主殿下的婚事。”
当朝宰相的话,让御书房的几人都沉默了。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是个问题,那就议一议吧。漕运、誉王、兵力、船只、以及伏云的婚事。一条一条的说。”
李洵到底是位被称为明君的皇帝,执掌天下,其并不见有任何慌乱。
太子则是一直在一旁坐着,只是听着几人议论,并没有任何言语。
济州,誉王府,誉王李秀看着手中的信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完了,自己漕运上的根基,被这二十条帆船彻底打破了。
金陵,秦府。
李伏云还是没能从震惊之中缓过来。
“怎么样公主,这场大戏,你可还满意?”周牧得意的向自己未婚妻,他很开心。
“从此以后,水运一定会从济水转移到津河上去、这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止的。这就叫做大势所趋,利益所趋。”
李伏云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帆船与海运,一定会成为以后的运输方式,因为那样既节省人力又节省时间。
所有在河上漂着的船,都会选择津河这条路线。而津河,已经被黄丐占领了,最主要的是,黄丐身后,有两万神臂军,以及一万步兵。靠着漕运吃饭的人是不少,如果有饭吃,有钱赚,他们是不会跟着誉王去对抗这三万军士。
当然,他手下的麒麟会,以及一万多漕帮的核心帮众。现在也许还会听她的。但是让他们去对抗三万士兵?
呵呵……
誉王可以控制济水码头,可以在被逼急的情况下掐断济水漕运。但是,现在却失去了作用。因为这些在河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无非是将船改造一番而已。
誉王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会逐渐失去对漕运的控制权,利益会越来越少,然后,他也会逐渐失去对漕帮的把控,失去对麒麟会的把控。
因为这些都需要银子,没有银子,无论是麒麟会还是漕帮,全部会成为一盘散沙。
“嘿,怎么了?傻了?”
周牧伸手在公主殿下眼前晃了晃,仍旧是一脸的得意之色。其实他是想听李伏云夸他两句。好满足一下自己那被她按在地上摩擦的男子气概。
主要是他这些天被自己这未婚妻欺压的太惨了。总是被她揍,还有就是,这些天他真的像个学生一样,每天聆听李伏云的教导,听她对于武道的见解,以及教教导自己以后的修炼方向。给自己规划以后的武道修行阶段。
李伏云教的很认真,周牧听的也很认真。虽然整天揍他,但也是真的在给他喂拳,他的战斗技巧也在稳步提升。
周牧其实很开心,也有些庆幸。但心里总有一点被自己媳妇压一头的感觉。
所以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他特想在公主殿下面前炫耀,想要在公主公主殿下面前振一振夫纲。
李伏云再次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呢?
他的得意,他的炫耀,为什么同样让人觉得干净?
仿佛一个孩子在她面前蹦着说,快夸我快夸我。
这很难让人生出对他这种炫耀的讨厌。
李伏云藏下眼底的震惊,一脸平静的说道:“还行。”
何止还行,他这一手瞒天过海着实漂亮、简直是神来之笔。李伏云也不得不感惊叹其精彩。但说出嘴的也就是只有还行而已。
谁让他那么得意和骄傲呢。李伏云心里也傲娇了一下。
但是,周牧仅仅得到了一个还行的评价,他并不满意。还想在自己未婚妻面前再唠叨唠叨。
但是……
“该练拳了。”
呃……李伏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周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己“媳妇儿”。
李伏云见他这个表情,心中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呢?心中也再一次的疑问。
济州,誉王府。
这位四十多岁,一身儒雅气质的王爷,还在想着翻盘的机会。
他不想就这么认输。但是,大势所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如何扭转即将到来的倾颓之势。
最后那就只有最后一招了。
“来人。”
门外候着的下人立刻进了屋内。
“王爷。”
“去,将朱云他们三兄弟,以及海老,还有麒麟会堂主以上人员全部叫来。”
“是。”
下人离去,誉王满脸恨意的看着河道图。
周牧此时躺在摇椅上,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静待几个月。誉王的根基便会支离破碎。然后便是想办法收拾他在济水上的残留势力。
李伏云与秦湘君也在身旁躺着。
“伏云,我们是不是该回京了。”周牧开口问道。
李伏云:“看你,如果你觉得事情结束了,那就回京。”
“那秦姨的意思呢?”周牧又转头看向秦湘君。
“秦姨无所谓的。”
是,自家秦姨觉得怎么着都行。她的世界,很小。
“那就回去。”最终周牧做了决定。
李伏云:“什么时候起程?”
“无所谓,不行就明天。”
“好,我来安排。”
既然决定回京了,那,还有个人需要在回京之前见一见。
只是他刚想到这里,他要见的人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远图踏入秦府,看着树下乘凉的三人,他一脸的笑意。
先是给公主殿下行了个礼。
然后亲切的说道:“贤侄这一手瞒天过海,着实是漂亮啊。”
本来被别人夸奖什么的,对于周牧来说很是稀松平常。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李伏云在一旁。这就让他很开心了。就像是被别人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夸奖时的自豪感一样。反正就是很舒服。
“嗨,运气,运气而已。”周牧很是“谦虚”的说道。
周牧起身,将宁远图让到了屋内。
泡上一壶茶水。
“宁叔,来找小侄是有什么事吗?”
宁远图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想与贤侄谈谈合作而已。”
呵呵……就知道。都是聪明人,周牧自然也明白他说的是哪方面的合作。
帆船嘛,这种跨时代的新东西出现,必然会带来巨大的利润。
其实宁家现在已经有了这项技术,毕竟有了之前的二十艘船的改造经验。
但是为什么要来找周牧谈呢?因为周牧手中有未来的漕运权柄。同时他也有造船的技术。
到时候如果他想,那就完全可以招人自己造。同时在漕运上卡着其他人帆船。让你有无尽的麻烦。也许不会不让你过河,但绝对有办法让你赚不到钱。
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只有周牧同意的帆船,才能在河运上赚钱。
呵呵……这就是垄断的权力,能带来无尽的利益。
“那宁叔准备怎么谈?”周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