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丘俭、陈泰、文钦弃军逃到兖州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洛阳。
贾充把兖州发来的公文双手递给孙资:“两位将军有功有过,下官才疏学浅,实不知该如何处理为好?”
“喔?”孙资接过公文随手放在一边,“你倒是说说他们功在何处、过在何处?”
孙资耳目众多遍布各地,得到消息比官方渠道要早得多,他不关心公文内容,反而对贾充的话颇感兴趣,毋丘俭和陈泰战败失地,丢了幽、冀二州不说,还弃军逃亡,就这还能有功?
“过嘛,当然是打了败仗”。
“过就不用多说了,功呢,你细说说”,孙资打断贾充,他不关心陈泰和毋丘俭的过,那是明摆着的事,倒是有功这个说法很是新奇。
上钩了!
贾充心头微微一笑,他把孙资的心思猜得很透,孙资的权力完全来自于皇帝的信任,除非直接威胁到孙资自身的重大利益,否则他一定会从曹叡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利弊。
“吾闻昔日武皇帝征讨徐州,关羽不仅坐失一州,还失陷了刘备的家小,可后来关羽亡归刘备,刘备不仅不以为罪,反而认为关羽有国士之风,依然亲信重用,故得关羽死力”。
孙资仰头抚须陷入沉思。
贾充打量了一下孙资的表情续道:“二位将军独守孤城而不降,所以弃军千里归国者,实乃不可为之下,欲求留有用之身后而报陛下矣,此诚义士也”。
“嗯”,孙资默默点了点头,“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稍后陛下自有旨意”。
曹魏目前唯一剩下的一支野战军团掌握在司马懿的手中,这对任何政权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必须有别的不同派系的大臣能在军权上制衡于司马懿才行。
只不过毋丘俭和陈泰这次输得太难看了,幽、冀二州是他俩的防区,整个作战方案也是由他俩提出来的,司马懿说起来只是在配合他们作战而已,何况司马懿好歹还把军队成建制地撤出来了,毋丘俭和陈泰可是被打成光杆司令逃回来的。
要想给两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的话,那必须得有个还能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贾充替孙资想出了这个理由。
第二天,宫中就发出了诏书,贬毋丘俭和陈泰为安北、安东将军,各自分别督兖、青二州军事。
另一边,一段时间下来,邓飏和曹爽打得火热,两人性格实在太相投了,都是既好色又贪财。
邓飏当初得势时,臧霸的儿子臧艾找到他求官,贿礼居然是自己老爹的小妾,虽说汉时士大夫有互换侍妾的爱好,还被视作风雅之举,但把自己过世的老爹的女人送人还是为人所不齿的,这件事在当时被戏称为“以官易妇邓玄茂”。
邓飏的好色由此可见一斑。
曹爽就更厉害了,他掌权后直接把曹叡的几个妃子给收了,让世人好好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作胆大包天,这也是后来司马懿宣布的他的罪状之一。
至于钱,天底下就没有这两个人不敢贪、不敢收的,魏略记载邓飏“为人好货”,曹爽更是把各地进献的贡品先在自家过滤一遍,他看不上眼不要的才留给皇帝用。
在邓飏的引荐下,贾充如愿以偿搭上了曹爽的线,他刻意巴结,时不时就给曹爽送去各种财货美人,很快就成了曹爽身边最好的朋友之一。
成了朋友,有些话就可以聊了,一次宴会上,曹爽问贾充:“玄茂之前跟我提过,说公闾你听说天子有意托我以后事,不知是否属实?”
曹爽能力不强,野心却极大,原时空中的他一上台就发全国之军想要一举灭亡蜀汉。
贾充替曹爽分析道:“天子一旦托孤,其中必有宗室,而今陛下信重的宗室子弟,无非是将军与燕王曹宇、顿骑校尉曹肇、领军将军夏侯献四人而已”。
“我听说夏侯献、曹肇早就看不惯孙资和刘放,曾经当着孙刘二人的面,指着大殿外的一棵鸡栖树骂说‘看你还能活多久’,孙刘二人非常害怕夏侯献、曹肇以后掌控大权”。
曹爽再傻也知道孙资和刘放在曹叡面前的话语权都多重,他又惊又喜道:“真有这回儿事?那可太好了!”
曹爽高兴完又寻思了一下,然后意兴阑珊地叹道:“唉,不是还有燕王在嘛,他是武皇帝的血脉,爵位也高,就算扳倒了夏侯献和曹肇也轮不到我呀”。
看来你也没笨到家嘛,贾充笑道:“燕王和夏侯献、曹肇过从甚密,燕王掌权必定会重用夏侯献、曹肇,孙资、刘放能侍奉陛下多年,都是人精,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那公闾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首先,千万不要和燕王他们三人来往,不要让人误会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方便的时候多多反对一下他们的朝议,让人觉得你和他们有矛盾”。
“另外,一定要尊重孙资、刘放,在他们面前把姿态放低一些,最好让他们觉得你是个没主见的人”。
“公闾,你人真是太好了”,曹爽满是感激地看着贾充,“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帮我的情份,你简直就是我的子房呀!”
贾充心头好笑,我的确是想当张良,只不过不是想当你的张良。
就在曹魏朝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之时,皇宫中的曹叡也在大发雷霆,只不过让他生气的不是国事。
曹叡抓起一把药丸砸向跪了满地的侍从:“去给朕查,是不是有人偷换了姑姑送给朕的神龙丸,之前明明很好用的,怎么现在一点儿效用也没有了!”
曹叡骂完后感觉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不过是大声说了几句话而已,正当壮年的自己怎么就虚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曹叡突然感觉心脏剧跳,一刹那间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仰头栽倒在榻上,只听得耳畔最后传来侍从们焦急地喊声“快传医匠,陛下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