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次枪击案的涉案人员偏多。
郭正特别指示要分别对涉案人员进行笔录登记,包括季年。
季年肯定一五一十地说明了当天的情况,给他做笔录的人是叶理,孔子范安排的。
“师父,你看看我记得有没有出入?”叶理把笔录递过去。
“不用看了。”季年拿过来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理莫名地为季年感到心酸,警队里对季年的风评越来越邪乎,说他为了功名利禄不要命,还说他明知道是紧急勤务模式还私自行动,没组织没纪律,更不好听的就是季年仗着自己的背景无视警队的规矩,当然有说不好的,就有说好的,圆子和阿强就认为季年英勇,敢挑战拿枪的暴徒。
风评本就不可能一致的好,季年明白,只是这次对他不好的言论更加猛烈一些。
“师父,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叶理看吊瓶的液快输完了。
“不用,你去忙吧。”
“孔组长让我来说了让我留下照顾你,做笔录就是个流程,现在已经确认是李涛开的枪。”
“李涛自己承认的吗?”季年不相信,李涛连开枪的动机都没有。
“孔组长和预审一起审的,我没看到具体的笔录,也是听他们说的。”
季年轻叹一声,栽赃嫁祸,做得天衣无缝,李涛百口莫辩,说什么都没用,等警方把证据全部交到检察院等候公诉,这件案子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就是铁板钉钉了。
“师父,我有个疑问一直想不通,李涛为什么只射你和胡阳明的腿部,却射了穆远航的头部?很明显这不合理,还有我们抓到李涛的时候,他精神状态不太好,看上去和正常人有异,这些其实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其他人也有目睹。”
季年没有回答他。
叶理继续说:“如果李涛不是真正开枪的人,那么真正开枪的人我怀疑是齐海,因为我和圆子哥正好查到那辆中型面包车停在附近,那辆车就是从岘港北区港口开过去的,车是齐海的,齐海的人却消失了,这不合理,除非那辆车不是齐海开过去的。”
“你们后来搜查现场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吗?”
“度假村挺大的,没有全部搜查,就把涉案的周围搜查了一下,是梁副局长让搜的,说怕开枪的不止李涛一人,或许还有别人。”
季年冷哼一声,梁麒摆样子的功夫永远不落于人后。
“师父,我把这些话也和孔组长说了,孔组长说我分析得有道理,我猜他也看出来李涛是有问题的。”叶理把自己所思所想都告诉给季年。
季年没说什么,连叶理都能看明白的,梁麒和孔子范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只是看明白能如何,他们需要的不是明白,需要的是给上级,给大众,给媒体,一个合理的交代即可,所以把李涛定罪最为方便,也具有说服力。
输液输完了,叶理找来一个轮椅,把季年扶上去,正巧郑秀梅也进来,看见叶理在,她挺意外的。
因为季年受伤到现在,还没有同事来医院看望他。
季年没想到郑秀梅又来了,心里越发内疚,没办法再说自己的母亲不是,这种母爱让季年猝不及防。
“走,回家去。”郑秀梅强颜欢笑地说,“叶理,正好一起回家吃顿饭。”
“阿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
叶理推着轮椅,郑秀梅跟在旁边,季年沉默不语。
到了家,季年蔫得像霜打的茄子,能说一句话,绝对不说两句话。
郑秀梅留叶理在家里吃饭,随便弄了个西红柿打卤面,郑秀梅觉得招待不周,给楼下的卤肉店打电话让送了一些卤货,有??鸭翅、鸡翅、猪蹄。
叶理每吃一口就要说一句好吃,郑秀梅看叶理当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季年潦潦草草地吃了半碗,肚子没那么饿,全被坏情绪填满了。
叶理吃碗面,主动帮忙郑秀梅洗了碗,收拾了餐桌,郑秀梅打心眼里觉得劳烦了叶理,叫人家来家里吃饭,结果人家还得收拾碗筷。
叶理一直说,阿姨您甭跟我客气。
郑秀梅也一直说不客气,不客气。
季年没说话,扶着墙回到自己的卧室。
郑秀梅私下问:“叶理,季年的同事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啊?我看就你来看他,其他人也没来。”
“没有,阿姨,就是队里的人都在忙,这次案子不简单,大家都特别忙。”
“可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师父做笔录。”
“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案子?季年为什么会受伤?阿姨就想知道怎么动枪了,肯定是大案子,其他在现场的同事动枪了吗?没受伤?”
郑秀梅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只有季年受了伤?大家都是警察,怎么就她儿子这么倒霉,这么没眼力见撞到枪口上。
叶理支支吾吾,“阿姨,当时我没在现场,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师父他是个好警察,是我学习的榜样。”
郑秀梅拍了拍叶理,“你看你怎么还拍起马屁了,阿姨就是想多了解一下,我看他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点什么,说给我听听,不然我心里总惦着,本来睡眠不好,心里搁着他的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你不想让阿姨总想着这个事睡不着觉吧。”
郑秀梅一番话让叶理觉得的确有些道理。
叶理压低声音说:“阿姨,我也是听说的,队里有人说师父私自带枪和防弹衣去与歹徒见面,没有上报领导,所以才中了枪。”
郑秀梅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落入一块巨石砸在她的心湖里。
难怪郭正会亲自来,郑秀梅当时还觉得奇怪,市局的局长是公安厅木振国的小舅子,所以郭正来,就是木振国的意思。
叶理怕郑秀梅多想,又补充说:“阿姨,这件事也就是队里人随口说的,其实这个算突发事件,谁也预测不到会发生枪击案,我师父是凑巧碰上了。”
郑秀梅心思沉重言不由衷地笑了一下,“是,就是碰巧。”
叶理忽然变得局促不安,正巧季年喊他过去,他赶紧和郑秀梅礼貌地客套一下,溜到季年的卧室。
“师父,什么事啊?”叶理担忧刚才说给郑秀梅的话被季年听到,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季年。
“我给你的U盘暂时不要交给孔子范和梁麒。”
“我没交。”叶理从口袋里拿出来,“师父,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怕万一给丢了。”
“叶理,关于度假村的案子,这是我总结的几个疑点,如果开案件分析的会,你可以用,当然梁麒那个人肯定不会听,你讲给郭局和孔子范听就行。”季年把笔记拿给叶理。
“师父,我一直没敢问你,你为什么在收到第三条信息后才去现场?第三条信息是带走两个人,你当时一定是知道是谁的吧?”
季年点了下头,“当然知道,我让你查安晴的同时,李涛也失踪了,所以我得去救他们。”
叶理大为吃惊,“所以,你没有上报,为的是不想警察抓住李涛?”
“也有这一点考量,李涛并非杀穆启荣的真凶。”
“所以那天我在医院门诊大楼看到的那个戴口罩帽子的人是李涛吗?”叶理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是,我和李涛一直想把真凶钓出来,但如今这个局面是我没有预料到,为什么没让你参与,是不想你出事。”
叶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季年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点不理解地问:“怎么了?”
叶理瘪了瘪嘴,捏了捏口袋里的u盘,“师父,u盘也是钓出来的?”
“是,不过这个u盘是穆尧明为了自保给的。”季年想起当时自己狐假虎威的做派不禁一笑。
叶理忽然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如果当时发现李涛,跟着季年一起,或许他来看着李涛,李涛也不会失踪,季年也不会被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