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年拖着残腿刚到家门口,正巧碰见季文明在玄关处换鞋,父子二人撞了个正面。两个人互相对视后,季年像个小孩子一样拥抱住季文明,算算日子,好几个月没看见父亲了,其实以前他跑前线,住在单位宿舍也极少回家,但只要回家,他父亲总是在的。
“爸,想您了。”
“行了行了,怎么矫情起来了,搁以前可不这样。”季文明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先进屋再说。”
季年说不上来是怎么了,以前苦啊累啊也不愿和家人表现出来,今天倒是变了性子,还和季文明拥抱一下。
季文明一进屋就和郑秀梅说这件事,弄得季年抓耳挠腮怪不好意思的。
一家人太久没聚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郑秀梅的胳膊不行,季年的腿不行,自然是季文明全权包揽。
季年本想着去饭店吃简单些,但季文明硬说不用,非要给母子做顿饭。
是啊!这么久没回家,是得闻闻家里的烟火味。
郑秀梅在厨房帮着理理菜,打打下手。
季年在接听叶理打来的电话,关于苏墨,现在在市一中心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身上有几处淤青,是被人拖拽磕碰导致的,但苏墨完全不知道齐海去了哪儿,因为一直被关在集装箱里,救她的时候,已经缺氧晕死过去。
至于报案人员,海运公司的一名装卸工说是听到集装箱发出奇怪的声音才报的案,没看见其他可疑的人。
港口很大,主干道上有监控摄像头,平时出入的车辆很多,中型货车更是不少,并没有发现一辆和史家镇出现的车牌号一致的车。
季年也猜到了能让他们发现苏墨必然做好了周全的安排。
他想着吃完饭去医院探望一下苏墨,毕竟此事因他而起。
“开饭了啊!”郑秀梅在客厅招呼着。
季年把工作的心收起来,上前帮忙拿碗摆筷子,季文明炒了三个家常菜,动作十分麻利,没费多久的功夫就出锅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说说话,吃吃饭,好不温馨。
季年的嘴可没闲着,一直夸季文明的厨艺要赶超郑秀梅,季文明说多亏郑秀梅培养,郑秀梅居功甚伟,郑秀梅也跟着说季文明一觉就会,一家人开始互相吹捧模式。
“爸,这次来待多久?”季年终于忍不住问了,本来在上桌之前,郑秀梅规定严禁谈论工作问题,正是吃到了气氛融洽之时,季年提了一嘴。
“这次不是简单的呆,要好好整顿,这个事不要对外人说。”
郑秀梅敲了一下桌子,“说好了不谈公事,怎么就不长记性。”
“妈,我就是想让我爸在家多呆段时间,您这胳膊不利索,正好需要照顾。”
季文明笑呵呵地帮着说:“儿子说得没错,我这次回来除了用心工作,肯定也得把你照顾好。”
“你们爷俩这是唱双簧呐!”郑秀梅笑得一脸幸福。
一家人的幸福时光定格在此时此刻。
吃完饭,季年和父母打了个招呼,让叶理来接他,一起去了医院。
这件事苏墨不让警方告诉她的父母,所以现在医院里只有冯清沐陪着她,对她关怀备至。
“我早就说你不要和那个警察混在一起,你非不听,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你爸妈还不急死。”
苏墨懒得听他啰嗦,冯清沐从进来病房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叨叨她不敢这么不顾忌自己的生死,说着说着就把季年挂到了嘴边,刚开始还叫名字,现在直接叫那个警察。
苏墨身体虚弱,也不想和他争论。
这次的确是遭了罪,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出现其他伤害,不过回想起被齐海挟持走的这一路发生的事,她现在依然心有余悸,想想就莫名地想哭。
“怎么了?怎么眼眶还红了,是吓坏了吧?别害怕,都过去了,警察不也说了嘛!会尽力缉拿绑架者还咱一个公道,下次那个警察再来找你,我帮你拒绝他。”
“你别说了。”苏墨把泪憋回去,无力地说。
“我这不是怕你总想着那个警察,那个警察有什么好的,当警察最累最苦,总在外面跑,身上老有一股臭汗味,你不会习惯的。”
季年推开病房的门正好听到冯清沐的这套说辞。
原来正义的警察在他们律师眼里就是总背着一股臭汗味,这话季年不爱听,所以他走进病房。
冯清沐吓了一大跳,苏墨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闻过警察身上的臭汗味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季年的话带着几分幽默。
苏墨差点笑出来。
冯清沐觉得挺难为情,尴尬地咧了咧嘴。
季年把目光转向苏墨,出于愧疚,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怎么样?好些了吗?”
“身体还好,就是还有点害怕。”
“唉,这事怪我,我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
苏墨摇摇头,“是我太激进了。”苏墨很清楚当时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季年瞟了一眼坐在病床边好整以暇的冯清沐,他们没有见过面,但季年在苏墨的朋友圈见到过苏墨和他的合影,季年并不在意冯清沐照顾苏墨,但现在他莫名其妙看冯清沐不顺眼,大概是因为他在背地里诋毁警察。
“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和苏墨说。”季年赶人都赶得这么理所当然。
冯清沐估摸是碍于警察的威严,当看到季年的那一刻,他就像个小学生见到老师的样子,怂怂的,所以季年这么一说,他快速应答,“好的,有事叫我。”
冯清沐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被赶出去的,他走出病房还想了一下,这个警察说话挺随和,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病房里只剩下季年和苏墨。
苏墨感到一点不自在,现在的她素面朝天,看上去一定很难看,平时见季年,她都特意打扮一番,略施粉黛,喷点香水。
季年沉吟半晌,方问她:“苏墨,现在是你记忆最完整的时候,你想想你在带走的这一路上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苏墨按了按太阳穴,十分抗拒,“现在必须要做笔录吗?我不想回忆。”
季年也不想隐瞒她,“李涛失踪了,你也知道李涛开的是安晴的车,安晴也失踪了,我猜有人利用安晴抓走了李涛,还有齐海到底坐船走了还是被人抓了?这些警方都要查清楚。”
“你说李涛失踪了?”
“是的,你失踪后,我很怕齐海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我尽力要找出齐海跑路的时间和地址,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李涛应该被人抓走了。”
季年没想到事情会朝令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苏墨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说:“齐海有一把枪,他用枪逼迫我换上护士服推齐咏娟走出医院大楼,后来我们上了车,一路上他都用枪威胁我,在郊区的某个地方突然停车,停了有几分钟,然后车子莫名其妙地穿插小路上了外环线,可我认得出来,那是往回开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在岘港北区转了弯,后来可能快到目的地了,他蒙上我的眼,用绳子捆了我,将我和齐咏娟一起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烟味特别重,齐咏娟很害怕一直贴着我,过了起码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齐咏娟被带走了,我被关进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空气,我感觉像集装箱。”
苏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季年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喝了一口,“差不多就是这个过程,因为害怕,我也记不住太多细节。”
“没事,你辛苦了。”
“不知道我说的对你有帮助吗?其实这件事怪我,我太心急了。”
“你好好休息,别想别的。”
“你要走了?”苏墨的眼里有淡淡的不舍。
“别听那小子说些没用的,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出去和他说一声,照顾人就该安安静静地做好陪床的工作,你爸妈那边别瞒着,这不是小事。”
季年站起来,话里话外有关心也有担忧。
苏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