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宇宙中，一架小型飞行器在行星中穿梭，中控室的电子屏幕上闪着不祥的红光。
程漾在飞行器操控台前的座椅上醒来。
“嘶——”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似的，让她几乎看不清楚显示屏上的路线。
“滴滴滴——”
尖锐的警报声唤醒了她还游离在外的神智，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依序按下了按钮。
她因精神力透支而显得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边保持飞行平稳，一边向跟在她屁股后面挂着帝国旗帜的飞行器扔了几颗流弹。
帝国列成纵队的漂亮队形被她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程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漂亮！”
然而笑到一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副场面，为什么那么熟悉？就好像她已经经历过一遍似的……而且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的事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飞行器上的联络系统亮了起来，机械般的声音如催命般喊着她的编号：“帝国097号飞行员，请带着精神之石尽快折返。”
对，她想起来了。
精神之石！
她闭上眼睛，进入了精神空间内，看到了那颗被包裹在她精神触手内的精神之石，但诡异的是，传说中拥有纯正蓝色正向精神力的精神之石，此时却是半蓝半红的模样，浩瀚的精神之力在其中缓缓流动，互相吞噬。
而她自身的精神力竟然也恢复到了之前的全盛时期，甚至蕴含的力量还要更加纯正。
这下程漾彻底想起来了。
她之前明明还在电竞比赛的现场，确认那个男人断气之后她才闭上了眼睛，后续发生了什么跟她也没关系了，可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又回到了一切的开始？
难道那些世界里的经历，只是她临死前的人生体验卡？
还是说她面前的这一切，又是新的世界开端？
“滴滴滴——飞行器机翼受损严重，请尽快修理！滴滴滴——飞行器机翼受损严重，请尽快修理！”
程漾顾不得多想，暗骂一声，从精神空间内抽离精神力后，直接关闭掉了飞行器上的联络系统。
一颗流弹带着怒气撞上了她的飞行器尾端，紧接着红色预警的刺耳警报声便充满了整个中控室。
“帝国097号飞行员，因飞行器损坏，超时空跃迁程序取消，现启动自爆程序。”
无论程漾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飞行器旋转着以飞快的速度坠入黑洞。
“请飞行员尽快乘坐逃生舱撤离，开始倒计时——10，9，8，7，6，5……”
数字归零。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过后，程漾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和飞行器碎片一起在宇宙星河中漂浮，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和她隔了一层纱，雾蒙蒙的看不清晰。
“程漾……程漾……小漾？”
耳边不断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她的意识忽地从宇宙中抽离，鼻腔内涌入冰冷的液体，溺水般的感觉让她猛地挣扎起来，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
“快！抽离营养液！她醒了！”
随着周身液体的抽离，眼睛慢慢可以视物，耳边的声音也愈发清晰，程漾发着抖将自己蜷缩成团，透过雾化的玻璃，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蒋……育……？”
半小时后，程漾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白色衣服，坐在了蒋育面前。
蒋育身穿军服，却不再是帝国军装的深绿色，而是穿上了代表联邦高层的湛蓝色军装，就连刚刚出去的那些实验员，肩上的徽章也是蓝色的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育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和她在最后一个世界见到的样子相差无几，面上的神色却不再像之前两人初识时那样明亮清澈，而是多了些成熟和稳重。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下次见面，我会向你坦白所有。”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包括我在“梦境”的那些世界？”
“是，但参与这个计划的人，远不止我一个。”
接下来，程漾从蒋育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传说中精神之石是孕育着宇宙磅礴精神力的存在，幸运的人可以从它身上汲取力量，而千百年来，却没人见过它的真身，因为它就躺在联邦皇室的金库里，只有皇家的纯正血脉，才有资格接受精神之石的赐福和洗礼。
这也就证明了为什么明明帝国人口远超联邦，却永远也比不过他们的战斗力，联邦皇室也远比帝国要更团结，曾经叛逃出联邦皇室的人，都悄无声息地被处理掉了。
一年前，联邦皇室不知为何开始内讧，很多皇室成员销声匿迹，帝国好不容易截获了一名濒死逃出的成员，却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后身死。
“他……疯了……精神之石……就在联邦……”
没人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也无从求证，帝国高层深思熟虑后冒险决定，派出精锐部队去联邦皇室所在的区域一探究竟。
而这支队伍里，就有程漾和蒋育。
她也是在队友的掩护中，阴差阳错下溜进了中心区域，还没来得及进到更深的部分探查就被发现了。
诡异的是，在她准备返程的时候，她在自己的精神空间内发现了精神之石的存在，并且已经与她密不可分，而她却对此事一无所觉。
她老老实实地向上级汇报事实，帝国见到精神之石得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她许诺了一大堆好处，并派人在返程的路上接应。
可是等待她的并不是高官俸禄也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密集的炮火。
他们想要杀死所有参与精神之石行动的所有成员，以此来保证精神之石的秘密，也更方便他们独占。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而就在两人分开后，蒋育坠落在一个无人的偏僻星球上重伤昏迷，醒来后就已经在联邦的管辖区内了。
说到这，蒋育的脸上多了些莫名的神色，嘲讽道：“至少联邦对待战俘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地步，是他们救了我。”
程漾想起帝国对待他们这些“同僚”的处理方法，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他们在上层眼里就是一颗随时可以打出去的子弹，有杀伤力，却是消耗品，死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补上来，却假装忘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个体。
“后来，我见到了联邦的皇室成员，准确来说，是皇室仅剩的成员。”
精神之石是联邦皇族密不可宣的宝物，皇室成员们从小就用这个提升精神力，天赋不算好的人也能将精神力提升到恐怖的s级。
而在近几年，其中一人更是与之相融合，借助精神之石的力量，成为了宇宙最强的存在。
联邦却对此事讳莫如深，也从没有人见到过这位几乎超神的存在，再后来就是皇室成员被屠杀殆尽，仅剩下寥寥几位。
“‘他’是联邦皇家军团掌权人的私生子，从小就被关在实验室里当成实验品对待，待遇和一只小白鼠差不多。可谁也没能想到，他得到至高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了实验室，杀掉了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的程漾，心头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好像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孤零零待在实验室里的模样。
“不过后来他也跟疯掉差不多了，之前全凭精神之石修复他的精神力。精神之石丢失后，他陷入了短暂的癫狂状态，在高层的控制下，好不容易才让他沉睡。”
可以预想到，如果把这么一个强大而又不稳定的危险人物放出去，宇宙将会掀起多大的动乱。
“我在联邦的安排下，通过通讯，在偏僻的星球上找到了陷入昏迷的你，可精神之石已经和你的精神空间绑定，其他人没有能力取出来，无奈之下便开启了‘赎神计划’。”
程漾的脑海中立马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我经历过的这些虚空小世界，全都是你们的手笔？”
蒋育并没有否认：“是的。”
精神之石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在现实世界之外，通过精神力干扰，建立逼真的虚拟世界，而每个世界中都会存留精神之石的残存碎片，只要将之融合，就能唤醒陷入沉睡状态的精神之石。
同时也能唤醒现实世界里已经与之绑定的两人。
联邦“赎神计划”的成员便通过外界机械，监视两人的精神力和脑部波动，以此来维护他们的生命体征，然而在第二个世界过后，两人的精神力波动过大，联邦怕发生什么意外，才会派蒋育去到第三个精神世界里。
这就是程漾在第三个世界里见到他的原因。
程漾听完前因后果后，陷入了沉思，似乎还在尽力消化这信息量庞大的一切。
蒋育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程漾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联邦贵族，生来便是红瞳？”
得到了蒋育肯定的答案后，程漾才终于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江止观和傅青川为什么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又为什么可以共用同一具躯体，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江止观代表着极端的善，傅青川则代表着极端的恶，合为一体后，才会成为真正的“人”，而这个人的具象化，就是蒋育口中，联邦那位疯狂屠杀同族的皇家军团未来继承人。
精神之石仍然静静地躺在程漾的精神空间内，回到现实世界后，在正向精神力的滋养下，原本红蓝对峙的局面早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蓝色精神力在缓缓流动，柔和缱绻地包裹住她的精神触角，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
看来蒋育说的都是真的。
实验室内纯白的自动门打开，一名研究员走了进来，悄悄在蒋育耳边说了什么。
“现在吗？”
蒋育面色复杂地看了程漾一眼，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小漾，他在等你。”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说实话程漾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江止观，毕竟在虚空小世界里，她知道那些是假的才会这么毫无顾忌，一旦变成现实，她就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可很明显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几分钟后，她站在了一扇华丽的卧室门前。
沉重的门在她的面前缓缓打开，卧室内不知为何没有开灯，只点着几根昏黄的蜡烛。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屋内有异样的声响，下意识便要往后退，门适时地在她的身后关上，让她的浑身神经都绷紧了。
黑暗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程漾回头看到那双熠熠生辉的纯血红瞳，熟悉的亲密感终于打散了她心中的那点紧张和戒备。
她放松下来，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江止观。”
兜兜转转，缘来仍是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