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的光线白得刺眼,程漾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长睫微闪。
江止观给舍友发了个信息,让他帮忙请假,抬起头就看到程漾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顺着脸颊藏入黑发,犹如流星般消失不见。
他表情复杂,从桌上取了张纸巾,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心翼翼问道:“学姐,你…还好吧?”
程漾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能聚焦,眼底有种蜷瑟的空茫。
除去刚才那滴泪外,她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只是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委屈极了却强忍着泪意,十分惹人心疼。
江止观的心猛地一揪,想起刚才那些人对程漾做的事,他就止不住愤怒。
“学姐,别怕,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再让那些人欺负你。”
程漾的眼皮抖了一下,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身体无意识地发起了抖。
“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的眼神中带了些恳切,还有无法散去的惊恐。
原主对许多人都说过这句话,可是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她怕她面前的人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在听了李曼编造的那些所谓“事实”后,对她产生厌恶,并且时常伴随着拳打脚踢。
宛如正义。
江止观见了只觉得心疼,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难言的隐秘情绪。
他从一开始就相信程漾,所以才会在看到程漾受欺负的时候,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挡在了程漾面前。
就好像是,他本就该保护她。
“我相信你。”江止观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只相信你。”
不听别人说什么,就算所有人都在指责你,辱骂你,我也只相信你说的话。
程漾微怔了一下,随后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对面前的男孩卸下戒备后,她的嘴角微弯,眼里久违地染上了笑意。
“谢谢你。”
医务室里的光线很好,初冬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程漾还在感冒,本就困顿,再加上精神不济,不知不觉在床上睡了过去,醒来后时间竟然快到午时,江止观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医务室空荡荡,竟让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程漾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嘴里嘟囔道:“臭小子,一点绅士精神都没有。”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她只觉得浑身舒爽,就是有点虚。
她闭上眼睛,查看了一下精神空间的状态,精神触角仍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挂在树上,倒是精神之石化出来的那朵莲花,看上去像是喝饱了水,花苞略微展开了些。
程漾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暂时放弃用精神力去操控人了。
每天来这么一次,她就得沉睡半天,别说惩治恶人,怕是在那之前她这具身体就得被折腾成植物人。
说来也怪,刚才她就觉得李曼和张翔的关系不对劲,他们不像是情侣那么简单直白,而是像被监视者和监视者。
在张翔说“算了”的时候,李曼立马就冲了出来,就好像是她一直在暗处监视,监视张翔他们几个人有没有好好教训程漾。
这样一想,李曼也太变态了。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要害原主到这种地步,俨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原主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因为心软把她带回家,她的“报恩”就是毁了原主的一切,怎么算不得恩将仇报呢?
难道是李曼想要把原主毁掉之后再取而代之?如果是这样,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让原主不再出现,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吃力不讨好而且风险极大的方式?
不像是单纯地想要毁掉程漾,更像是为了让身为天之骄子的原主狠狠地摔落在地,然后贬低她的人格,毁掉她的人生,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唾弃她的存在,最后完全操控她,让她成为一个只属于某人的木偶。
想到这,程漾感觉到一丝熟悉感。
如果和她猜想的差别不大,李曼是监视者,张翔是被监视者,那么,是谁在暗处操控他们?
此人的行事风格和上个世界里傅青川的心理操控方式极其相像,既然江止观已经出现了,那么即便傅青川出现在这里,她也完全不会觉得奇怪。
程漾觉得事情稍微有些明了,一团乱线里终于让她理出了线头。
她从床上下来,喝掉了床头那杯已经凉掉的水,临走时还不忘谨遵校医姐姐的叮嘱,把医务室的门锁好才慢吞吞地离去。
午间的校园有些安静过头了,程漾在空旷的楼梯间行走,竟然没遇见一个学生,连喧闹声也离她很远。
校医室在三楼,她迎着日头不紧不慢地下了楼,久违地享受了一下校园内的新鲜空气。
谁知刚走下楼,她就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污言秽语从两人的口中含着烟一起吐了出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混浊了几分。
程漾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说曹操,曹操到。
张翔的嘴里叼着烟,右脸颊上多了几道手指抓出来的红痕,虎背熊腰的勾腰贴着娇小的李曼各种讨好,场面别样的滑稽。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程漾真想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可惜人设不能崩。
“宝宝别生气…你看她来了,我这就教训她给你报仇。”
李曼察觉到程漾的靠近,一把推开了其貌不扬的张翔,抱胸望着她,眼里满是阴毒。
“我们的大画家,终于肯出来了?”她向张翔使了个眼色,张翔立马会意,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捏在了手里,高大的身形向她逼近几步。
“大画家,之前碍于我家宝宝心软,一直没对你下过重手,今天你真的是不识抬举,惹我家宝宝伤心,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
张翔的肌肉虬结绷起,颇有压迫感地站在程漾的面前,他手里的烟头还在燃烧着,冒出森森热气,距离她的手臂不过短短几厘米,瞬间让她感觉到一股灼烧感。
“乖乖把手臂伸出来。”
李曼只是抱胸看着,校服没有盖住的手臂上,裸露着曾被烟头烫过的疤痕,狰狞而又丑陋。
她是想让程漾的身上也留下这种痕迹,仿佛这样就可以把程漾拉入和她同等的深渊。
同样的丑陋,同样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