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卿！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有本事拍照片，你有本事出来啊！”
正值午饭时间，几乎整层楼的人都跑空了，电一队的训练室里只留守了三个人。
人不多，力还微。
门被拍得震天响，无人上前应对。
圆圆捂着耳朵，小声地对一起蹲在墙角的小张哥说：“……你说，以我们三个人的战斗力，斗得过门外的那个老妖婆吗？”
小张哥骂了句脏话：“斗个屁！等其他人回来再说！”
圆圆幽怨地看着门边震落的墙灰：“就怕这门扛不到他们回来……而且我好想上厕所啊，你说她能放我去吗？”
“砰砰砰！”
像是在回应他的提问，敲门声更加仓促激烈，墙灰又飘落一层。
看来是不能。
小张哥缩了缩脖子，余光瞥见一旁没事人儿似的周复卿，给了他两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手机！”
“小点声儿。”
周复卿抬腿躲过攻击，非但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反倒埋怨起人家来了，“要是被她听到里面有人就不好了。”
“你这——”
小张哥紧急降低音量，用气声怨怼道，
“你自己作得孽！还好意思抱怨我？！”
周复卿也很无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天前，周复卿带队参加世锦赛大获全胜，凯旋时自恋了一把，在紫微楼大门口拍了一张自拍。
自觉帅气逼人，遂原图直出。
几个小时后，手机弹出消息提醒他，刚刚发出的照片在星网上热度飙升。
哥果然魅力无限。
周复卿自信地点开评论，结果发现自己猜错了主角。
【哈哈哈哈哈！这个背景人物就离谱！】
【我敢说这是小少爷全网最想删除的一张照片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黑历史居然来自自己人手里。】
【笑死，支持小少爷维权！】
【点开前：小少爷再丑能有多丑；点开后：支持维权。】
周复卿被评论区笑得摸不着头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被网友称为“小少爷”“国民初恋”“白月光”的时雀，在周复卿的镜头下，打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喷嚏。
如果是真的“面目全非”也就算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复卿手机的抓拍能力该死的优秀，把时雀的极限时刻拍得清清楚楚。
像素还高。
直接就冲上了星网体育榜的热搜，还是三个。
围棋队的经纪人气得要死。
她兢兢业业地给时雀营销了那么久的“小少爷人设”，被周复卿一张照片给打成了表情包，一抓到时间就下楼来找周复卿要说法。
周复卿嗤笑一声：“竞技体育，靠的是实力，什么人设不人设的，崩了就崩了呗。”
小张哥是电一队的经纪人，虽然也不赞同这种营销手段，但多少能够理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他瞪了周复卿一眼：“你少在那边说风凉话，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赶紧去给人家道歉。”
“我要道歉也该给时雀道，跟她有什么关系。”周复卿不以为然。
小张哥眉头紧锁：“你和李经理有仇啊？怎么话里话外地总是针对人家？”
周复卿这家伙平时打游戏的时候狂归狂，却很少在日常生活中如此针对一个人，更别说还是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属实有些反常。
面对小张哥的质问，周复卿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悠悠道：“没什么，我最近脾气不好。”
小张哥：？
还“我最近脾气不好”？
搁这儿和我耍帅呢？！
他抓起一个抱枕就朝周复卿扔了过去：“老实点给我解释！”
周复卿撇撇嘴，轻松抵挡。
解释？怎么解释？
说我不小心在楼梯间看到了时雀跟他师父打电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说，我听见时雀肝肠寸断地说，他想要退出国家队？
那可就不是拍一两张丑照那么简单的了。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更好的下棋而已，但是为什么我现在下棋的机会却越来越少了？”
——“师父，我该怎么办……我只是想要下棋而已啊……”
周复卿无意偷听，只不过时雀以为四周没人，又过于信赖楼梯间的隔音，哭泣声并没有刻意收敛。周复卿离开得再快，也难以避免地听了几句过去。
平日里晴朗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稻草一样粗糙湿哑，一下一下，鞭笞着年轻的躯体。
周复卿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满肚子火气往头顶蹿，对门外那人的不满便更盛一分。
“诶诶！走了走了！”圆圆高兴地汇报，“好像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一听这话，小张哥也顾不上追究周复卿了，也把耳朵凑到门上去听。
“好像真走了。”
“快快快！快把门打开！我都快憋死了！”
洗手间在训练室的外面，圆圆飞快的开锁，提着裤子就往外面冲。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李经理！
“你不是走了吗？”圆圆大惊失色，想起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你骗我们？！”
怎么还玩上战术了呢？！
李经理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讲道理啊，冤有头债有主！照片是爱卿拍的，要找就找他！”圆圆毫不留情的出卖队长。
“哎呀就你话多！”小张哥推了他一把，“要上厕所就快去！”
末了还用眼神示意他，让他找点人来。
圆圆跑得飞快，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清。
李经理才不在乎两人的“眉来眼去”，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复卿：“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周复卿的态度和刚才没有差别，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锋利：
“时雀怎么说？”
李经理一噎，梗着脖子强硬道：“你不要岔开话题！”
“他可是另一个当事人，怎么能算是岔开话题呢？”周复卿轻笑。
李经理看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脸色非常不好：“周复卿，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经营时雀的形象花了多大的功夫！”
说到这个周复卿就来气。
他脸色一变：“经营形象？他拿的那些奖牌还不够让他经营形象吗！难道说时雀是那种需要人设和姿色才能拿冠军的人吗？你确定他这样真的能走得更远吗！”
“你懂什么！”李经理被戳到痛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周复卿！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对你们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有多难！你——”
“竹子姐。”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李经理的控诉。
众人一同向门口望去，都难以避免的变了变脸色。就连剑拔弩张的两人，此时的神色都缓和了些许。
李经理轻咳一声：“雀雀，你怎么来了？”
“我打电话给你你没接，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圆圆，他说你在这边。”时雀走进来打了个招呼，“张哥、周队。”
作为这件事情中唯一的“受害人”，周复卿本以为时雀见到他至少是会有些生气的。结果这人依旧风度翩翩，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真是……足够虚伪。
周复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当初那张痛哭的脸。
若不是看得足够清楚，他甚至以为是他认错了人。
时雀注意到了周复卿的目光，依旧保持良好的风度，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看多了表情包，认不出我了？”
“怎么可能。”周复卿低低地笑了两声，“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时雀垂眸遮挡眼中的情绪：“一点儿小事而已，没什么好生气的。”
结果，当事人还没说什么，一旁听着的李经理不同意了：“小事？你说这是小事？！雀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
“可是我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不是吗？”时雀再一次打断她，小声的提醒道，“这件事情的热度很高。”
李经理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什么。时雀却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眼神：“竹子姐，我们下午不是还有一个杂志访谈吗？他们快到了。”
“……好吧。”
时雀都这么说了，李经理只好顺着台阶下，一边叹气的功夫，还不忘瞪周复卿一眼。
周复卿皮糙肉厚，这点眼神攻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根本没有杀伤力。
小张哥见状，也顺着他们的话道歉：“时队，李经理，这次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厚道，抱歉啊。”小张哥踢了踢周复卿的凳子，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道歉啊。”
这回周复卿还挺老实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认认真真的说：“对不起啊，时队。”
“不用道歉。”时雀摆摆手，“我还得谢谢你呢，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热度。”
嘶，这话说的。
周复卿看他的脸色，没分清他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在阴阳怪气。
总算送走了两位债主，小张哥长出一口气：“还是时雀好说话啊。”
周复卿若有所思：“那可不一定……”
“啧，你这人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一会儿路过条狗你都得杠一下？”小张哥骂骂咧咧，“人家刚才还帮我们说话呢，你转头就诋毁人家，合适吗？”
“我哪有啊！”周复卿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矛盾升级，所以表面上不生气了，但心里八成还是有些不爽。”
张哥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白了他一眼：“以后说话说全，不知道自己说话难听啊。”
周复卿无辜地耸了耸肩。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复卿虽然觉得时雀有些表里不一，但实际上，他并不讨厌时雀。
他甚至觉得时雀有些“可怜”。
他不懂围棋队有什么苦楚，宁愿牺牲时雀训练的时间也要让他“抛头露面”；他只知道，这个状态下的时雀，必然是痛苦的。
不然也不至于哭得那样肝肠寸断。
他可是21岁如日中天的时雀啊。他是围棋成为大奥比赛项目后，第一届的金牌得主。
周复卿都替他觉得委屈。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周复卿想着时雀可能心里还憋着气，正好两人的房间又在隔壁，就主动的给他买了一个星期的早餐。
李经理冷静下来后，见没出什么岔子，也就没再去电一队“讨说法”。
眼看着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周复卿这家伙又发了张自拍。
背景是阳台。
好巧不巧，住在隔壁的、刚洗完澡、上身赤裸的时雀，再次出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