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女孩难得妥协的声音,他微微愣怔了片刻。
柔和的眉宇间再次带上了两难的神色。
宋知栀瞬间就明白了,宋家被杀害的事情,可能就和丞相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连这个都不能说?我只是想处理一下丞相府的家事,洛青辞,你如果再继续推辞,那我不介意把你们的关系都告诉太子殿下,你不肯说,我相信太子殿下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说到后面,女孩就作势准备离开。
洛青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收起了那副狐狸般的纨绔模样,语气都跟着认真了几分。
“沈小姐,虽然刚刚我们也有春光一瞬,但你可以试试,是你走的快,还是命丢的快。”
“呵。”
少年话音落下,宋知栀便冷笑出声,那张白皙冷艳的小脸上带着轻嘲的神色,转过头,手腕用力往回收着,和他的力量形成了无形之中的对抗般。
即使用了力气,绵软的嗓音依旧沉稳有力。
“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要冷静。”
“不如你动手试试,我也想知道,我们谁会先死呢。”
女孩的声音淡得像水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眸中的神色就像平静的湖泊般,根本不为所动。
她被敌军威胁过无数次,洛青烟的警告就像不痛不痒的玩笑似的,落在她耳朵里根本撼动不了她的情绪。
退一万步来说。
她穿梭在无数小位面中,早就看惯了生死,哪里会惧怕他的三言两语威胁。
她怕死,却又不怕死。
他那双沾染着酒气的手桎梏着她的手腕,迟迟没有松开。
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无声的硝烟似的,他们对望的眼神,仿佛驰骋过沙场上的千万将士,带着恢弘之气,相互制衡对抗。
凌厉的眼神散发着刀枪折戟般的煞气,谁也不肯让谁。
最终洛青辞还是松了口。
“松开她吧,洛青烟,放她走。”】
少年眼眸中闪过错愕,耳畔听着兄长心软的妥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俊脸沉了沉。
“你确定要擅作主张?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不会让你轻易好过的,你如今刚到京都,现在要为了你的小青梅,放弃这京都的一切吗?”
洛青烟的声音有些干涩,松垮的外衫上酒渍已经干涸,他的视线也变得冷了几分。
“说的好像你能杀了我一样,与其你们二人在此地唱双簧,还不如出手,你们两个一起上好了。”
宋知栀连眼神都没给洛青辞。
从两人相伴成长的十几年里,洛青辞论武是比不过她,尤其是在成为府尹之后,练武的时间都给了那案牍上的卷宗。
真动起手来,她未必就落下风。
想着,她的眸子都变得冷然起来,神经和心脏都跟着突突直跳,随时准备将所有的仇恨灌注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地挥打在他的脸上。
“好,我答应你。”
洛青辞没理会洛青烟的抱怨和提醒,只是抬眸看向仰着下颚的女孩,莫名其妙地缓缓开口。
一下子就像捏住了她这气鼓鼓的皮球似的,三言两语就将她戳得泄了气。
一旁刚刚松开手的洛青烟更是不可理解地看着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他带着吃惊的表情歪过头,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的神情淡淡的男人。
洛青辞没回答他。
目光只是垂望着女孩的小脸。
“你回去吧,我会在你需要的那天,把证据送到你的手上。”
宋知栀警惕地打量他那晦暗不明的神色。
“我凭什么相信你?”
难得的警觉。
“这次我绝对不会在食言了。”
宋知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满面愁容的自己,高高拱起的眉头仿佛也在疑惑着。
她当时怎么就信了洛青辞的话呢?
可当时除了相信,就是被除掉。
“知知姐,你真的相信他?”
回来过后,她就将来龙去脉给沈思瑶说了个遍,每次重复一遍,她的心脏也跟着突突直跳。
“当然,我不信他,但我信证据。”
......
沈相和刘莹在丞相府门口迎接着前来的宾客。
别提有多和睦恩爱了,刘莹脸上的笑容都没停过,像个穿上凤凰羽翼的野鸡似的。
刻意得叫人恶心。
尤其是刘氏伸手接过那些奇珍异宝时,眼睛都放光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
山鸡就是山鸡。
就算是披上华丽的皮,也变不成凤凰。
宋知栀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过了半个时辰后,府上前来祝寿的人七七八八都落了座。
“今天除了相爷的寿辰,听说您的女儿也是大放异彩,帮太子殿下破了案子。”
“是啊是啊,虎父无犬子,相爷这般优秀的人,能教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儿,也不足为奇。”
“不仅如此,听闻沈小姐还深得太子殿下青睐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事将近了!”
“是啊,以后下官还要多靠侯爷照拂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多都是满眼艳羡的神色,大都心思各异。
更多的是来攀附沈丞相的。
被太子殿下赏识是何等的荣誉,本身丞相在朝中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今太子殿下又亲近沈姑娘。
沈家如今就成了众人攀附的香饽饽,谁都想着赶上来分一杯羹。
这不,沈相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连带着刘莹的头都抬得高了起来。
宋知栀坐在前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相互恭维的模样。
偌大的前厅开始响起丝竹之声,伴随着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腔,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还有不少世家女过来套近乎。
宋知栀也只是敷衍地以茶代酒回敬。
她的心思如今全在后面即将登场的好戏上。
片刻后,府门外开始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那议论声和一道粗重的中年男声,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去看看,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刘莹丝毫还没意识到危险,依旧趾高气扬地冲着旁边的管家扬了扬眉,眼中尽是嫌弃的愠怒。
再转头看向沈老头时,那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可人起来。
宋知栀勾了勾朱唇,捻着茶杯缓缓斟酌着那醇厚四溢的茶香。
好茶就该配好戏。
“刘莹!你给老子滚出来!”
——暴戾女将军被群狼环伺(28)——
宋知栀勾了勾朱唇,捻着茶杯缓缓斟酌着那醇厚四溢的茶香。
好茶就该配好戏。
“刘莹!你给老子滚出来!”
高亢的声音似乎带着雄厚的怒气,院子里的戏都被吓得停顿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声音的方向。
只见穿着黑色麻布衣衫的中年男人身宽体胖,踩在石阶上的每一步都仿佛地震山摇。
那管家身形瘦弱,拦不住那人高马大的男人。
此时沈岑脸上的神情也不太好。正想招呼护卫将人赶出去时,那男人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不要脸的荡妇,你又将我的孩子打掉,这是你打掉的第二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这绿油油的帽子,丞相大人知不知道自己戴了这么多年!”
那男人眼神定定地望向大惊失色的女人,嘴边挂着冷笑。
“张山!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莹看到那雄壮的身影时,早就吓破了胆子,连高亢尖锐的声音都跟着颤抖着。
这样一出好戏,瞬间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在朝堂滴水不漏的丞相大人,家中竟有这样的秘辛,保证不出半天,就会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坐在中央的沈岑气得手抖。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贱民拖下去!”
他浑厚有力的声音都气得虚浮起来,一声令下,那些府中的护卫都纷纷扬扬地上去制服了那男人。
被扭送着出去的时候,那男人也并不反抗,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地辱骂着刘莹。
“你个贱人,前几日托管家,告诉我你打胎之事,我就想弄死你这个贱人了,那可是老子的孩子!”
“死婊子,总有一天老子要弄死你!”
那辱骂声渐行渐远。
众人纷纷收回了目光,在底下窃窃私语着。
台子上的沈岑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声音也带着震怒。
“各位同僚,先回去吧,今日累了。”
见主人公脸上冷厉得可怕,发了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纷纷告辞回了家。
宋知栀一语不发地看着这场好戏。
过了许久,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老爷,那该死的贱民全是胡诌的,妾身绝对没有做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啊!”
刘莹跪在地上,头上名贵的发钗都散乱了。
前一秒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你个贱人,连他的名字都知道,是把我当成傻子糊弄?”
沈岑冷笑出声。
宋知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半句话都都没说。
不知怎的,刘莹的目光却是看了过来,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似的,眼眸中都带着怨毒。
“是你!”
“老爷都是沈思瑶!她幼年便害死妾身腹中胎儿,如今定然记恨我,所以才找人来陷害妾身!”
“老爷明察啊!”
沈岑早就气昏了头。
沉着脸也看向她。
宋知栀无辜地摆了摆手,故作慌乱地身子后撤了几下,躲开了刘莹那尖锐的长甲。
声音都带着惊讶的语调。
“姨娘在说什么呢?如今我刚回家,哪里来的那样大的本事。”
“女儿如今满心都在殿下身上,若是记恨姨娘的所作所为,我干嘛要授人以柄,父亲若是怀疑女儿,不如将那男人严刑逼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一番话中,只有一句点出了她如今被太子殿下赏识,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岑浑浊眸子里的顾虑和怀疑悉数打消。
震怒的神色渐渐平缓下来。
底下跪着的刘莹还在不停地解释求饶着,像枝头摇摇欲坠的落叶似的,再也回不到那枝繁叶茂时的风光。
不过沈岑终究还是顾虑着丞相府的体面。
最终以刘氏思念家亲为由,将她送往尼姑庵修行。
“还是瑶儿懂事,如今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可千万不要影响你和殿下之间的关系才是。”
宋知栀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都不知道自己和他现在有什么关系。
几日后
府中越来越平静,往日那些看刘莹眼色的丫鬟护卫都跟墙头草似的,纷纷勤恳起来,在她跟前摇着尾巴。
街头巷尾传了几天的闲话后又恢复如常。
只是如今沈思瑶和刘莹的名声颠倒,众人都同情沈家小姐的遭遇,指责谩骂着不知廉耻的刘莹。
夸赞她有才华,有美貌,是京都的功臣,得了殿下的青睐。
还传出了两人身份相配,是为良配。
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宫里。
今儿一大早,宋知栀还没睡醒,就被沈思瑶拉了起来,说要起身跟着公公进宫,说是圣上召见。
等到宋知栀清醒时。
就已经身在后宫中,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脸上都挂着和蔼的笑。
“平身。”
“赐座,坐下用早膳吧。”
宋知栀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轻敛眼眸,遮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
不多时,穿着金白袍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儿臣拜见父皇。”
虞骆青那纤长的身子仿佛柳枝似的,有些温润孱弱、
他的皮囊生得极好,眉宇间挂着淡淡的笑。
太子殿下平身后,顺势落座在了她身旁,目光交汇之间,彼此都带着体面的笑意。
宋知栀看得出来,他对她是有一种疏离感在的。
突然间鼻尖钻入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很快又被秋风吹散。
“坊间你二人情投意合,实为良配的传闻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这些百姓确实看得比朕明白。”
中年男人拿着打趣的目光看着两人,言语中都带着愉悦的笑意,像极力撮合孩子的和蔼可亲的长辈似的。
桌子的流苏随着少年的起身划过优雅的弧度。
“父皇,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儿臣感激沈小姐雪中送炭帮我破了案子,不过沈小姐终究是女子,女子最注重名节,儿臣不愿沈小姐受人非议。”
少年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话里话外都是女孩的维护,全看姑娘家的意思,他不强求。
这样的回答,皇帝也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朕又不是食古不化的长辈,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你们自己解决的,瑶儿,你的意下如何?”
圣上笑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