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乔当面点破，秦林的脸颊臊的有点红。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声说：“是，昨天是爸爸的态度不好，爸爸不该那样说你。所以，今天爸爸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爸爸，别往心里去。”
秦林主动低头道歉，在云乔看来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揪着不放，直接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爸爸，我没有放在心上。其实咱们都是为了秦昌那孩子的未来着想，只是想法不一样而已。没什么对不对的。”
秦林‘嗯’了一声，说道：“我昨天夜里也想了很久，让秦昌留在京城读书的事儿确实不能强求。他想去当兵，不想读书，咱们硬逼着他去读，他也学不好。”
云乔：“那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应该尊重秦昌自己的选择。”秦林沉声说道：“之前是我想岔了。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咱们当家长的，应该支持他。”
云乔点头，说道：“您能想明白我很高兴，我一直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自己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旁人强制性的替他做选择。”
“当兵挺好的，部队里虽然艰苦，但是也能锻炼人，外面好多人想当兵还当不上呢。”
秦林‘嗯’了一声，说道：“正好三月份就是征兵季，回头我就让人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云乔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让秦昌去当兵，这件事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圆满的解决。
秦林和云乔的对话结束后，家里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等到秦昌起床从楼上下来，秦林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秦昌来自己身边坐下。
“舅爷爷。”秦昌张嘴叫了他一声，神情有些忐忑。
“小昌，不用紧张。”秦林眼神中透着慈爱，语气中也带着笑意。
“关于你昨天跟我说想要当兵的事情，我仔细的想过了，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秦昌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
他没想到舅爷爷会这么快的改变态度，更没想到他能违背奶奶的指示主动支持自己。
他眼眶发热，一出声，声音里便带上了一丝哭腔，“舅爷爷，谢谢您。”
秦林说:“小昌，不用说谢。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想走的路，这很好。我们做长辈的，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过得好，走得稳。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别辜负了自己。”
“我会的。”秦昌哽咽着点了点头：“舅爷爷，我知道您和奶奶一样，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毕业分配有个稳定体面的工作，但我真的很想去当兵，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愿意支持我。等到了部队里，我一定好好努力，不管再苦再累都不会往后退缩，加油争光，多拿荣誉。”
“荣誉不荣誉的，舅爷爷不看重，舅爷爷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秦林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秦昌的肩膀，沉声说道：“你奶奶为什么不同意家里的孩子参军？就是因为她太知道战争的惨烈了，她希望家里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哪怕平庸一点也没关系，你明白吗？”
秦昌点点头：“我明白。”
秦林继续说道：“舅爷爷不要求你事事争先，舅爷爷只希望不管在任何时候，你都能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要让家里的亲人，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秦昌闻言，心里有些酸楚。
他红着眼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哽咽的说道：“舅爷爷，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知道您和奶奶都是担心我，我也明白战争的残酷，但我选择去当兵，从来都不是为了逞强。您和铮表舅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也想成为像您和铮表舅一样的大英雄，我想锻炼自己，想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但我也会时刻记住您的话，一切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先。”
十六岁的大男孩，已经长得比秦林还要高了。
他说起自己的梦想，表情坚毅，且眼里有光熠熠生辉。
秦林看着这样的秦昌，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舅爷爷为你感到骄傲。记住，无论你以后走到了哪里，舅爷爷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等你进了部队，记得常写信回家，别让家里人替你担心。”
秦昌重重点头：“我会的。”
就这样，秦昌的未来终于有了新的方向。
虽然这条路并不是秦林最初设想的那样，但这是秦昌自己选择的道路，只要他肯努力，这条路的未来，也一定有属于他的光明前途等着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昌开始为入伍做准备。
他每天开始早起锻炼身体，也在何霆钧在家里的时候，主动向他请教，了解部队里的一些事情，也跟着他学习一些基本的军事常识。
秦林看在眼里，对他想要参军的决心也有了更真切的了解。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初，征兵的日子如期而至。
秦昌有着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四肢修长，身体健康，这样的身体条件，入选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到了入伍的那天，秦昌穿上了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光荣的大红花，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向秦林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舅爷爷，我走了，你在家保重身体。”
“好。”
秦林独自站在站台上，目送秦昌上了车。
‘滴’的一声，火车的汽笛声长长的鸣叫起来。
火车开始发动，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声响，火车缓缓开始向前行驶。
秦昌将脑袋探出车窗，拼命的向窗外的人挥手告别：“舅爷爷再见。”
秦林目送火车远去，一瞬间，画面好像与他当年送秦铮入伍时的画面重叠了。
秦林眼眶一时有些湿润，他抬起手，状似无意的揉了揉眼睛。
返回家里时，冯娟正坐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择野菜，看他进来，随口问道：“把人送走了？”
秦林点点头：“嗯，上火车了。”
冯娟问道：“那他参军的事儿，你跟他奶奶说了没有？”
秦林摇头：“没有，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尽早说，别拖着。”冯娟说道：“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再过一段时间秦昌他奶奶估计就要来京城找他了。你要是一直拖着不说，到时候他奶奶来了，你更加没法交代。”
“我知道。”秦林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发愁的说道：“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也得硬着头皮开口，不然等他奶奶来了，面对面的跟你闹，你能招架得住吗？”
冯娟劝道：“趁现在，他奶奶还在老家，秦昌不在京城，他奶奶千里迢迢的肯定不会来了，你打个电话回去，把这事说了，就解决了。”
秦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听从了冯娟的建议，“那好吧，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给他奶奶打个电话。”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打。”冯娟不想秦芳来京城，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事儿解决了。
秦林拗不过冯娟，被她扯着胳膊拉进屋里，半推半就的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
他犹豫不决：“现在就打？会不会太快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说，不如早点说。”冯娟说着，拿出电话本，找出老家村里的电话，递到秦林的面前，催促道：“快打。”
秦林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的拨通了老家的号码。
长途电话需要转接，等待接通的过程中，秦林默默的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是秦林村里本家的小辈，在村支部当会计的。
秦林说要找秦芳接听电话，那人应了一声，很快就把秦芳从家里叫了过来。
不多时，电话里就传来秦芳熟悉的声音。
“喂？大哥？”
“是我。”秦林抿了抿抿唇，沉声说道：“小妹，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什么事呀？”秦芳问道：“是不是小昌在你那里闯祸了？”
秦林摇头：“没有，小昌在这边很乖巧，没有闯祸。”
秦芳问：“那是怎么了？”
“小昌……”秦林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小昌去当兵了。”
秦芳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有些愣住：“谁？谁当兵了？你说谁当兵了。”
于是，秦林又重复了一遍：“小昌去当兵了。”
这次秦芳听清楚了，她的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八个度。
“什么？！小昌去当兵了？！！他怎么能去当兵呢？！！”
“大哥，我把他送到你那里去，是想着你能帮他找个好学校，让他多念几年书考大学的，你怎么能让他去当兵呢？”
“你是不是糊涂了！”秦芳怒道：“还是谁容不下小昌，不想让小昌留在京城，所以在你的耳朵边上吹了什么枕头风？”
秦芳的声音里满是愤怒，矛头直指冯娟。
秦林握着电话听筒的手一紧，生怕妹妹和媳妇之间的矛盾再次加深，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这完全是我和秦昌我们两个人商量之后所得到的结果。”
秦林语气尽量保持平和的向她解释：“小妹，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小昌已经十六岁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当兵，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劝过他，但是没有劝动，他很坚定，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尊重孩子自己的决定。”
“尊重？尊重什么尊重！”秦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和焦虑，“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家以前的事？你忘了哥哥姐姐都是怎么……怎么……没的吗？”
说到这里，秦芳的声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秦林的心也沉了下来，握着听筒的手不由得收紧。
他知道秦芳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反对秦昌去当兵。
兄弟姊妹在战争中的惨死，是她这一生永远不能释怀的痛。
“小妹，我明白你的心情。”秦林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当年咱们国家落后，侵略者闯进了咱们家里，咱们只能被迫挨打，不得不打。而现在我们的国家已经强大起来了，现在的军人和以前的军人，所面对的形势也不一样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仗要打，军人的生命安全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保障。
小昌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有自己的梦想想要视线。我们不能囿于过去，因为过去的阴影，就剥夺他追求未来的权利。”
“梦想？什么梦想！梦想有人命重要吗？”
秦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控诉道：“大哥，你话说的好听，可现在的形势就算是再好，人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做的，子弹打进身体里，照样还是一个死。”
“一旦开始打仗，子弹和炸弹不长眼，战场上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危险吗？谁能躲得过乱飞的子弹？”
“小昌还那么年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哥，你不说劝一劝，拦一拦，怎么还由着他胡来呢！他说想当兵，你就答应？你也太轻率了！”
“小妹，你别激动，听我说。其实我做这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秦林叹了口气，劝道：“小妹，你想开一些。小昌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判断。我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的去操纵他的人生。他选择去当兵，不是为了逞强，而是为了锻炼自己，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能有这样的胸怀和认知，我们应该支持他，而不是一味地阻拦。”
电话那头，秦芳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哥啊大哥，我是军人家属，我在村里享受军属待遇，我难道不知道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吗？”
“我知道的呀！”
“小昌这孩子他能有这样的梦想，确实了不起，我也替他感到骄傲，可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我真的怕……”
“我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