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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异荒大地若细数,已近六百年未曾统一,自五世辕帝仙逝以来,异荒迎来了数年的无妄之灾。异荒北部常是旱魁为虐如惔如焚,而南部却是东冲西决洪水横流。

荒历一千二百年,也就是距今三百多年前,异荒大地最后一任辕帝上位。由于他性格软弱缺乏手段,失去威慑的异性王各自为政,导致异荒大地战火四起,分裂至今。

就在那时,一位修为造化达到羽化境大成的佛门高僧,不忍见世人遭受如此苦难,放弃成圣成佛的机会,甘愿魂游八热八寒地狱,替世人承受人世间所有疾苦。

三年内,那位高僧在狭间地狱十六种苦难中反复轮回,在渡完最后一劫,跨越黄泉水重回人间时,他的佛衣袈裟带起了一滴黄泉之液。

也不知是那位高僧真的感化了天道,亦或是净化了地狱,从他魂游结束的那刻起,乱了数年的异荒气象,竟然恢复了正常。

在他死前,为了让佛门弟子记住世人所受苦难,他将黄泉之液的炼制之法传给了座下三名弟子。

而后百年,异荒三大佛门圣地的僧人在成为掌教住持前,都会用黄泉之液洗涤全身,体验肌肤与灵体的双重疾苦。

......

“少爷,你为了让老吴找到那一小瓶黄泉之液,宁愿编这么大一个故事去唬人!我真是佩服,佩服。”

小琉璃朝司南溪比了个大拇指。

“我真不是编,这是当年边家那位少宗主打赌输了,赔我这瓶黄泉之液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

“好好好,少爷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小琉璃语气一变轻笑了两声,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是嘲讽还是真信。

“死胖子,这东西十年才能炼出几滴,你赶紧给我找去,要是真弄丢了,以后休想喝我酿的任何一口酒!”

此时的老吴正弓着身子,在地窖仓库烦闷地找着,大晚上,天气又冷,他是越找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

“这臭小子是不是没事硬找事啊?当年说怕疼不敢用,交给我保管,结果一放就是四年,如今冷不丁要我找出来,这不是要我命吗?”

累得躺在地上的老吴,朝窗外骂骂咧咧了几句。

也就在这一瞬间,老吴忽然呼吸一滞,他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脊背一凉。

“找到了!找到了!”

漆黑的地窖里,老吴正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纯白瓷瓶朝司南溪叫喊着。

“咱俩真是命大,之前少爷你让我好好保管这东西,俺老吴就觉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什么地方最危险?那肯定是被人看被人使用最多得地方最危险啊,你猜我最后把他放哪了?”

司南溪没时间听老吴在这里一惊一乍,不耐烦地敷衍道:“放哪了?”

老吴嘴角牵扯起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

“我......我把他放少爷你最常用的那个酿酒蒸箱的夹层里了。”

“你!”

司南溪被老吴气得够呛,合着这四年,自己跟老吴喝的每一口酒,都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在喝。

这黄泉之液外用无害,但只要浸染到了水里,酒里,被人服下那可就变成当场能让人见阎王的东西了。

“没时间了,小琉璃,替我去把浴堂的池子放满水,再添火把水烧热。”

“少爷这是要沐浴更衣?”

“沐什么浴更什么衣?你家少爷要出家成佛了!”

“这......”

小琉璃一脸懵懂,她看了看司南溪又看了看老吴,不知道这俩人又在整哪出。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老吴推了小琉璃一把,小琉璃赶忙朝浴堂跑去。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浴堂内传来小琉璃的声音。

“少爷,浴堂已经按你说的准备好了,水已经放满,火也烧热了。”

“好!”

司南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地窖里取出了那一小瓶黄泉之液。

望着手里精致小巧的纯白瓷瓶,司南溪眼眸深邃。

“老吴,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真能让人体会到最极致的肌肤之痛?”

老吴没有回答,转过来反问道:“我哪知道,傻子才用这东西,对了,当年怕疼不敢用,怎么今日突然要翻出来用了?”

司南溪眼眸微深,忽然大笑了起来。

“当年老子在异荒战场上高低也算个人物,万一边家这小子存心想害我,那我不亏了?!”

听了司南溪这番话,老吴痞笑两声。

“你现在死了就不亏了?这么多年,你不是在战场就是在修炼。你替司南皇室流了那么多血汗,到头来还不是兔死狗烹,落了个被驱逐的下场。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也是时候好好享受咯。”

“我享受?行啊,你替我杀了那个青城山那个牛鼻子老道,我立马同你去游山玩水快活人间。”

“那我还是留着这条命给你添火烧水算了,逃跑潜伏我在行,杀人我还不如你。”

司南溪笑着拍了拍老吴,示意他把黄泉之液递过来。

二人走到浴堂门口,轻轻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司南溪走到浴池边,将那一小瓶黄泉之液慢慢倾斜,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滑落,溅起一圈涟漪。

司南溪深吸一口气,脱下衣服露出浑身是伤的身躯。他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半是南征北战在异荒战场上所受,另一半自然是那半年被司南凛折磨所留下的。

司南溪走进浴池,感觉到水温烫得惊人,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慢慢坐下,将身体浸泡在水中。

黄泉之液的效力开始发挥,司南溪只感觉肌肤仿佛被烈火焚烧,疼痛难忍。

这只是黄泉之液的第一重痛,等液体透过肌肤融入血液,再通过血液的输送,到达浸染者的每一处器官,每一寸经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司南溪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吴在一旁看着,也是替司南溪感到担心。

“忍不了咱就算了,这百年来忍不住黄泉之液疼痛的高僧也有好些个,不缺你......”

“给我闭嘴!”

司南溪一声低喝,老吴赶忙闭上嘴。

浴堂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司南溪粗重的喘息声。

一个时辰过去,司南溪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浴池中,浴池的水面上漂浮着斑斑血迹,他的身体肿胀得像个馒头,原本英俊的脸庞如今已变形。

小琉璃在门外听见司南溪的惨叫,眼眶都湿润了。她用手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吴,少爷他没事吧?”

望着司南溪这副惨样,老吴皱眉小声问道。

“我是回答你有事呢,还是没事呢?”

司南溪睁开眼睛,强忍着巨痛,用尽所有力气朝屋外喊道。

“小琉璃,别哭了,我现在……现在,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