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晚亲戚们的龃龉,徐海峰都听进心里,并且和他们一样,对徐子星产生了不满。
徐子星心寒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打颤的唇瓣,不让自己的委屈暴露在徐海峰面前。
父母生下她,是为了将来照顾徐子豪。在他们心中,她只是一个工具人,存在的价值只为给徐子豪续命!
他们和别人一样,都在pua她,如果不是她坚强清醒,早就废了!
徐子星睁眼,冷冷地看着徐海峰:“我能去美国留学,靠的是我自己的努力,不全是爷爷的房子。”
“靠自己的努力?”徐海峰龇牙反问,“没有我和你妈把你生下来,有你的今天吗?”
他在这长长久久的照顾徐子豪的岁月里,脑子已被折磨得毫无逻辑可言。
徐子星不想跟他吵,冷静强调:“不是我求你们把我生下来,所以不存在你们给了我生命、我就要感激你们,反而是你们应该为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却没给我好的生活而愧疚。”
这几句话戳到徐海峰的肺管子。
他是个读弟子规长大的人,一辈子对父母兄弟愚孝,认为子女就该无条件服从父母兄长,哪能听得了徐子星这番话。
他气得扬起手要扇徐子星。李沅沅哭着抱住他的腰,那一巴掌才没落到徐子星脸上。
徐子星冷冷看父母一眼,转身走出大厅。
凌晨一点多了,街上还有不少刚高考完的学生在溜达,他们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和对未来的期待。
她本该也有同样的期待。
可因为徐子豪的存在,她的人生,仿佛一眼望到尽头。
她一方面肩负全家的花销,另一方面面临父母老去、自己得停下工作全身心照顾徐子豪的经济压力。
如果她不在这几年把未来的钱都挣到手,将来怎么活?
徐子星在街边站了会儿,平复了情绪,决定即刻前往珠海。
她转身进派出所的院子,人刚上台阶,就瞧见原本应该坐着的李沅沅趴在地上大哭不止,徐海峰则被两名警察控制着。
徐子星一惊,赶紧冲进去,扶起李沅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警察凝重道:“你哥哥出现了自残行为,拿头撞墙。”
李沅沅一听,再次瘫倒在地,怎么都拉不起来。
徐子星想起她脑血管堵塞的事情,脊背一阵发凉,人也跟着跪到地上,趴在她身边,颤着声音问:“头会疼吗?身体和脸会有麻痹的感觉吗?”
她是真怕李沅沅受不住这刺激中风了!
“子星……”李沅沅抓住她的手,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快去救你哥,妈求你了……”
“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徐海峰也嘶吼着要冲进去找徐子豪,被两位警察控制着。
徐子星绝望地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在打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按着地板站起身,走到旁边,给小姑徐海丽打了一通电话,让她赶紧过来帮忙照顾李沅沅。
挂上电话,又赶紧进去找警察,询问徐子豪的情况。
警察看一眼还在门口嘶吼的徐海峰,摇了摇头:“我们给你哥哥换了一间有软包的拘留室,拿了一些吃的给他,现在安静下来了。出去跟你父亲说说,让他别再冲动。”
徐子星跟警察鞠了一躬:“谢谢!我代替我父母谢谢你们!谢谢!”
她不住地对警察道谢。
警察叹气:“哎,你这小姑娘命怎么……”到底是不忍心说下去,拍拍她的肩膀:“抓紧去跟伤者达成和解,我们也好把你哥哥放了。去吧。”
徐子星又鞠了一躬:“谢谢您。我这就去。”
她回大厅找徐海峰。
徐海峰还一个劲儿地要冲进来,两位警察一左一右控制着他的手臂。
徐子星走到他面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道:“哥没事,换了个有软包的拘留室,现在在吃东西,你别担心了,去坐着等吧。”
说完匆匆出了大厅,拐到院子里隐蔽的角落。
她单手撑在墙壁上,另一手按着胸口,用力深呼吸几道,这才把身体贴向墙边,缓缓地垂了下来。
她坐在黑暗中,脸埋进膝盖,哭了一会儿,想起去珠海的事,眼泪都没来得及擦,赶紧又拿出手机。
点开名片夹,看着霍昀的名字,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跟他请假。
如果她明早无法出现在珠海,霍昀一定会把她换了。
一旦更换主办律师,康福疑将多动症患儿当试药供体的真相必将被掩盖。
正因为她也来自这样的家庭,她才更不能无视康福的行为。如果康福确实有责,那她身为证券律师,应当披露真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能离开这个Ipo。
思及此,徐子星拨通了霍昀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男人被打断睡眠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陌生和不悦:“哪位?”
“霍总,我是徐子星。”
“什么事?”霍昀好像起床了,电话那头传来床品摩擦的窸窣声。
徐子星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我家临时出了点状况,我能不能后天再到基地?”
“家里出了什么事?”
徐子星痛苦地闭上双眼,脱口而出:“我哥把人打了,现在被派出所拘留了。”